那書生的臉便慢慢紅了起來,又連連擺手,局促非常的樣子,支吾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白白的皮相,年紀不大,別人還沒怎么細問,自己就縮了起來,倒叫旁人看著也不好意思太過逼催。
食肆本來也就三四桌客人,都是坊間識得的,見得此處有事,俱都望了過來,人人拿眼睛往那書生臉上看。
那書生的臉一下子紅得像猴子屁股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遮遮掩掩地道:"眼見就要秋闈,明年三月便要會試了,小生初到京城,也未有妻室,眼下有冰人說了幾門,便來問一問。"
他話剛落音,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食肆里的客人們此起彼伏地"哦"一聲,又互相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是一個都不說話了。
那書生見狀,登時有些無措,只坐直了身子,拿一張茫然無辜地臉望著朱六婆。
朱六婆有些心軟,忍不住提了一句道:"客官是來科考的罷可是那李家想同你榜前約婿你怎的跑到這一處來問他家如今都搬到浚儀橋坊了。"頓了頓,又道,"你何如考過了再說,年紀輕輕的少年郎君,怕不是二十都沒有罷等得了進士,只要甲次高,排名前,什么好閨秀娶不到,便是三十四十也不打緊,達官貴人都要排著隊來找你,何苦這般著緊。"
她這邊提了一個頭,旁邊那些個客人們紛紛往下接了起來。
這個道一聲大丈夫何患無妻,那個說一句先立業再成家,又有人問那書生家世,他都一一答了。
原來是個打江南赴京考發解試的,頗有幾分才學,家中有幾畝田地,又有兩個弟弟,一個姐姐,想著憑借自己的才學,便是考中,應當也是排在三甲后頭了,屆時得官,名次靠在后頭,也沒辦法運作,也不曉得要沉淪選海多少年。
他見弟弟年紀也不小了,一個還在啟蒙,一個則是已經拜了先生,處處都要花錢,另有一個姐姐,因江南厚嫁成風,家中無錢湊夠一副嫁妝,如今已經長到十九歲還未曾發嫁,正發愁,誰曉得竟有冰人不知從何處知道了他的名字,又來尋,說是有幾個京城中的大戶想要榜前約婿,問他的意思。
那書生聽得冰人說了一陣,覺得榜前約婿也是好事,雖說那些來約親的大戶幾乎都是商人,可嫁女兒的陪嫁卻甚是豐厚,自己娶了回去,兩個弟弟讀書的花銷都有了,還能幫著鋪墊一下仕途。
至于那些個達官顯貴,他卻是并未想過,畢竟在外人看來,一個進士已是風光無限,可在朝中官人們看來,進士也會因為排名跟人的相貌、家世、年歲,被排成三六九等。
書生自忖,自家多半就是那個九等了,是以并不想太多,老老實實娶個商家女,將來得個小官,過點小日子也就罷了。
他考慮的事情甚是實際,話說得也坦誠,勢力得一點都不討人厭,倒叫食肆中的客人們聽了都點頭夸一句孝順,又夸一句懂事。
夸完之后,少不得幫他分析一通。
坐在堂中那一個老頭道:"李家的確是富貴,只是按著你家如今的情況,倒是未必合得來,他家那個正頭排行的小女兒,是不是去歲才同原先嫁的那一個和離了"
朱六婆也跟著點頭道:"不僅和離了,生的兩個兒女都留在夫家,聽說半點嫁妝都沒留下,全數都帶回李家了。"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