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營房之內,幾乎處處都顯露著這一個年輕人的用心。
許繼宗就在天子身側,數十年中,見過太多的官吏了。
有治政之才的臣子不少,卻也絕對不多,能當真沉下心去,切切實實為民辦事的臣子,則是更少。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作為一個新得任的官員,這顧延章居然能做到如此小心謹慎。
許繼宗見過不少剛就任的新官,他們自以為只要認真做事,便能出頭,這些人往往注重成效,總認定只要出了成績,就能證明一切。
殊不知默默無聞時也許無人關注,可一旦冒了頭,多的是人盯著你不放。
太多的新人,一顆拳拳之心,做出了成就之后,被盯著彈劾幾回,吃過虧,受過苦,撞過南墻,最后變成了油鹽不進的老油條。
而眼前這一個……
許繼宗看了看對面。
顧延章背脊挺直地站在那里,自有一番鎮定自若的氣度,側著頭,不亢不卑地回答著張待的問話。
——與其說是聰明圓滑,不如說是狡猾了。
這才入官多久
建一個流民營,將其中流民的糞溺外承給贛州城中的商戶,對于一州通判來說,不過是一句話就能辦到的事情,可他竟然還記得特意設了"買撲",叫城中的商戶競標。
這其實并不是一定要"買撲"的事情,哪怕將來被人單獨提出來,也不會有人把這個當回事。
可他偏生寧可麻煩一些,也要一一按著最規矩的做法來做,不叫人捉到半點小辮子,行事簡直是滑不留手。
這個通判,當真才入官一年多嗎難道他平日里頭,沒事就去琢磨朝中那些個章程規法
這一夜,足足走到接近亥時,張待、許繼宗二人才把營地視探完畢,其中有太多太多令他們點頭的地方。
然而這一切卻并沒有到底結束。
次日一早,跟著顧延章去巡檢暗渠的兩人,看著那長達十里的溝渠,面上的震驚之色,連基本的掩飾都做不到。
石頭奠基的溝體,青磚砌筑的溝璧與拱券已經粗略成型,流民們各自在自己的崗位上按部就班地干著活。
"這便是流民修的暗渠!"
許繼宗失聲問道。
他以為只是隨意挖幾條暗溝而已。
誰曉得,居然是這樣龐大又繁復的一個工程。
顧延章點了點頭,笑道:"歲前曾經向朝中請銀修渠,當時并未得批,如今贛州安頓四萬流民,這日夜耗糧,著實是一筆駭人的大數目,延章前一陣子已是再發奏折向朝中請銀討糧,許都知親眼得見,當是心中最為清楚,此番回京,若是陛下問起,還請幫著唱一唱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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