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了六月,太皇太后便又病了,大夏天的,竟傷風感冒了。
夏日里的感冒,好得更慢呀。
終究是年紀大了,身子骨如此不濟。想著去年太皇太后的一場病,滿后宮都得跟著吃苦受罪,昭嫆哀嘆一聲,只得換上素凈的衣裳,摘掉頭上華麗的金累絲步搖,麻溜去慈寧宮侍疾了。而其他嬪妃,抄經的抄經,跪佛的跪佛,一個個也全忙碌了起來。
大夏天的,因太皇太后風邪入侵,殿內自然不能用冰,窗戶也得密封著,這慈寧宮生生成了個蒸籠,來侍疾的四妃個頂個被折騰了個夠嗆。
昭嫆熱汗涔涔,手里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苦藥汁,小銀勺舀了少許送進自己嘴里——真他媽的苦!她沒生病,為什么還得吃藥!
心中腹誹,臉上已經帶了溫柔敬謙的微笑,"太皇太后,藥已經不燙了。"
太皇太后精神很差,就像是半夢半醒,眼神也渾濁,然后渾濁中卻透著一絲精明和強硬。她枯槁的手接過藥碗,送到嘴邊,先抿了少許嘗過,苦得她只皺老眉,然而她卻仰頭一口氣喝干了這無比苦澀的藥汁。
溫貴妃忙上前為老太太擦了擦嘴角,又奉上一碗甜湯。
太皇太后只喝了半碗,便擱下了,"哀家聽說,那王氏昨夜抄經到半宿"
溫貴妃臉上滑過一絲不屑之色:"是她自己要抄的,沒人逼她。"
太皇太后臉上帶著慈祥的神色,"去年聽說她抄得把手腕都累腫了。傳哀家的話,叫她別抄了!"
蘇麻喇姑忙應了聲,"奴才這就叫人傳話過去。"
溫貴妃笑了笑:"也是,誰稀罕她抄的玩意兒。"
昭嫆暗道,這闔宮上下,能寫出像樣漢字的,都在為太皇太后抄經呢。去年王氏的確表現得過頭了些,今年太皇太后不許她抄了。王氏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怕是只得跟那些識不得幾個字的嬪妃一塊去寶華殿磕頭誦經了。
唉,這可比抄經還累人呢。如今炎炎夏日,寶華殿可沒有冰,若成天在那兒跪著,王氏那嬌弱的身子骨,早晚得跪暈過去。去年,良貴人膝蓋就傷得不輕,養了大半個月才好呢。
太皇太后這是要趁機給王氏點教訓啊。
太皇太后又道:"還有良貴人,珍祎和珍珝年幼,夏日脾胃虛弱,叫她專心照顧公主便是。"
昭嫆一怔,老太太這是怎么了竟然對衛氏發起善心來了固然良貴人連生兩位公主,叫太皇太后對她多了幾分輕蔑,少了幾分警惕。可若說看在公主份兒上,太皇太后會憐愛良貴人,呵呵,昭嫆倒是不信了。
這老太太,肚子里又在算計什么
昭嫆含笑道:"太皇太后慈心憐愛,是良貴人三生修來的福氣。"
太皇太后卻恍若未聞,她瞇了瞇眼,露出濃濃的疲憊之色,"今早永和宮來報,說庶妃章佳氏有喜了。佳妃,你替哀家去瞅瞅。"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