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關的春天見不到瀾水,白鹿關的夏天見不到西疆。
姜虹在被關進白鹿關牢房之前,回頭看了看門口那兩棵綠油油的樹。
都算是大寧的西疆,可白鹿關這里對于瀾水來說就是天堂。
葉千辦。
姜虹走進牢門的時候,笑著對葉無坷說:方大哥說過,他很遺憾沒能和你做朋友。
葉無坷說:我也是。
姜虹笑:他說過,你就會這么說。
走進牢門,姜虹在地上盤膝而坐。
上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沒有什么主見的少年,在他的眼睛里,永遠都透著一種對這世界充滿好奇又不敢探索的怯意。
再見他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有了重重的方知我的影子。
葉無坷轉身離開,交代獄卒待這少年好些。
他只能暫時把姜虹放在這,不得已但最穩妥。
姜虹身上的罪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暫時住在這比跟在葉無坷身邊安全,不只是立見生死的那種安全和不安全。
葉無坷風頭無兩,所以朝中盯著他犯錯的人不在少數。
姜虹這樣一個犯人一直跟在葉無坷身邊,來自朝廷里的針對最終可能不會把葉無坷怎么樣,這少年的結局就一定會很慘。
在距離白鹿關大牢幾十丈外,一家茶樓的二樓,四五個看起來粗糙且彪悍的男人都站在窗口看著。
當他們看到葉無坷帶著姜虹走進大牢之后,所有人竟是同時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氣。
這下踏實了。
其中一個漢子像是自自語似的說道:實在想不到,安全的地方竟然會是大牢。
另一個漢子眼神卻逐漸變得陰寒起來:既然姜虹安全了,我們就該干正事了。
劉大哥,出去送信在河邊飲馬的時候被殺,耳朵舌頭眼皮都被割掉,眼睛被挖了出來。
宋晴川,在逍遙城被殺,咱們找到他的時候被吊死在房梁上,開膛破肚。
高井,被人把四肢釘在木板上活著剝皮,唯獨留下一張臉讓咱們知道他是誰。
趙大哥,就在我們趕回來的時候,算計好了時間,在我們面前用五匹馬把他活活拉斷了。
幾個漢子互相看了看。
他們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小姜虹,沒有必要。
我們要不要等徐大哥到了
不用。
那個目光之中滿是殺意的漢子說:我們自己也能報仇。
天南地北湊起來的,還有兩個兄弟咱們都不熟,互相介紹一下吧,如果有誰先走一步了,大家在殮尸的時候還能立個牌子。
我叫高遠,高井是我親哥,冀州人。
我叫蘇盛,連州人。
我叫杜準,長安人。
我叫孫青,茅川人。
我叫鄭奕直,蜀中人。
蘇盛看了看他們:看起來我年紀最大,今日暫且不以才徳尊長了,我就貪圖個大哥的身份,接下來的事,咱們得有詳細計劃。
高遠道:愿意聽蘇大哥的。
眾人也都點頭。
蘇盛道:這次的對手還不知來歷,可我們已經有六七個兄弟慘遭毒手,也許現在我們都被人盯著,所以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十分小心。
鄭奕直道:蘇大哥,會不會是朝廷的人
蘇盛搖頭:這不是朝廷的做事風格,朝廷有討厭的地方但還不會如此喪心病狂,就算是廷尉府,也不可能這樣殺人。
鄭奕直道:方先生不在了,連先生也不在了,現在我們這些人知道的消息太少,對手是誰都不清楚。
一心想報仇的高遠道:其實簡單,我來做誘餌。
他看向蘇盛:那些人不是暗中盯著我們嗎,我晚上出去露個單把人引出來。
蘇盛立刻就阻止他:不行,報仇一定要報仇,但我們現在人手有限,最好還是先回關外去。
高遠道:在這能和他們拼個兩敗俱傷,在關外我們更沒辦法。
鄭奕直問:高遠你這是什么意思
高遠道:意思是我們只有在這才有機會。
他壓低聲音說了幾句,幾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蘇盛還是搖頭:再商量一下,也許會有更好的辦法,如果今天夜里咱們還商量不出來什么,明天夜里就按照高遠說的做。
高遠還想再說什么,看了看其他人都贊成蘇盛的話于是他也沒有再開口。
他們從茶樓分批離開,夜里在白鹿關內的一戶民居中再次聚齊。
五個人圍坐,一開始都很沉默。
當初我們人最多的時候有幾十個兄弟,漠北的事和草原的事一了,現在只剩下我們五個了。
蘇盛說:原本徐大哥在的時候我們有主心骨,方先生在的時候我們最起碼知道該怎么做,現在什么都靠我們自己了。
他看了看四個兄弟:我想了整個下午,仇還是要報的,高遠說的對,我們要報仇就只能是在白鹿關內。
出關不是報仇,其實是躲,我們這些人一旦有了躲的心思,以后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高遠站起來道:多謝蘇大哥支持,那就按照我說的,我今夜出去露個單。
蘇盛道:今夜不行,既然是想反打一手,就得給敵人準備的時間,明天上午咱們兩個一起出去轉轉。
他看向高遠道:你在明面走,我在暗中跟著,能發現幾個是幾個,最好抓個舌頭。
高遠想了想,蘇盛的想法確實更穩妥一些,于是點頭:行。
今天夜里就都住在這。
蘇盛道:大家盡量不要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