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真炸了!
這事兒也太玄乎了——
只見她手里那個方正得像錄取通知書一樣的紅本兒上,白紙黑字,無比規范地寫著:
寶柒同志:
依照x國《兵役法》規定,經我部考察和政審,認為你符合專業技術干部特招入伍要求。我部黨委研究決定,批準你光榮服現役。望入伍后積極履行兵役義務,從事專業技術工作,為保衛社會主義祖國做出貢獻。接此通知后,請積極做好入伍準備,并于12月31日到紅刺特戰隊紅細胞應急機動醫療隊報道。
通知書的右下方,蓋著的紅刺特戰隊大紅的公章。
一個激靈靈的冷顫,她這回算是徹底驚醒了。
首先,今天不是愚人節。
其次,冷梟更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男人。
再次……
好吧,沒有再次了,她一個大活人真就這么被賣了身。擰著眉頭,她將入伍通知書翻過來顛過去地看了無數遍。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床邊兒上,想了想,又湊到自個眼前審視了好久,終于確定,沒有做夢。
施施然放下了它,她默然了。
這種通知書一旦做出來了,基本上就沒有可以反悔的余地了。
也就是說,她現在想跑都不可能,那是得按逃兵處理的!
多糾結啊!
本來她想先打個電話給那個臭男人確認一下的,可是手機晃了兩圈兒看看時間又做罷。上午十點應該是他工作比較忙碌的時候,實在沒有必要為了自己的私事去打擾他的日常工作。
先這么地吧!
樂觀的寶妞兒暫時就將這事兒放在一邊兒了,洗漱好了出去時,小雨點兒已經吃好了早飯在育兒師的陪同下在訓練室里做康復特訓了。寶柒笑瞇瞇和她交流了幾分鐘,下樓吃過早餐再回來時,小丫頭又玩上了冷梟特地為她寫的小游戲——高智商拼積木。
小丫頭坐在地上,寶柒蹲在她旁邊看她玩。
老實說,瞧這丫頭的思維……
視線落在她小小的身上,看著她宛若靜止般的沉寂,寶柒心下不免感嘆。
小時候的二叔,是不是也這樣!一個人的世界!
中午飯后,小雨點兒午睡去了,她又百無聊賴地回到了房間,打開電腦先翻了翻日歷。今天是12月27日,離她去醫療隊報道還剩下三天時間了。
也就是說,她還有最后三天自由公民的生活。
那么,這三天她該干些啥呢
掰著指頭算一算,吃,玩,買衣服……好像都沒有啥得別給勁兒的。
想著想著,又想起了12月30日是范大隊長的婚宴。冷家和范家的關系不錯,而冷梟和范鐵的關系更是不錯,范家這次是大肆操辦兒子的婚禮,都是合家滿請的,她到時候肯定也是得去參加的。為自己的姐妹兒憋屈著,一不小心,她腦子里又想到了昨兒晚上范鐵在帝宮搞事兒的樣子來,一想到這個,就又想到了年小井的樣子,還有冷梟說,給他倆一個機會吧……
思索片刻……
她半趴在床上,鼠標落在了電腦屏幕的企鵝腦袋上,雙擊跳出對話框,輸入密碼,點開右下角的小企鵝,她尋到了年小井的qq頭像,挑著眉頭,輸入。
"小井,在干嘛呢"附上笑臉一個。
"寫稿子,主編催稿呢!"年小井在那邊兒回復。
一只手撐在枕頭上,她索性整個人趴了下去,用另外一只手敲著字兒,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著,首先匯報自己的情況:"恭喜我吧,我要穿上綠軍裝打鬼子去了!"
"你要是沒睡醒呢,就再去睡會兒,我很忙!"
丫的,這妞兒還真心不客氣,直接端盆兒涼水過來潑在她的腦袋上。
難道她要當兵很奇怪么!鼻翼里輕哼,想了想,她繼續一只手敲道:"寫什么稿子是你的小說還是報社的呀"
"舒大主編在催,當然是報社的。你是不知道,又到今年新兵入伍集訓的時候了。現在呀,天天宣傳入伍光榮呢。我這兩天還被安排了好幾個采訪,忙得焦頭爛額。"
"來,采訪我吧。問問一個即將入伍的新兵是個什么樣的心情。"
年小井大概見她再次說起這件事兒,估計不是開玩笑了。
下一秒,回了一個‘’號給她。
看著小小的問號,寶柒想著她蹙緊眉頭疑惑的小樣兒,抿著嘴,吧噠吧噠就把特招入伍這件事兒給她發送出去了,然后完了又故意佯做隨意的在末尾問了一句。
"男朋友要結婚,新娘不是你,你還有心情工作么"
那么頓了好久,才傳過來她的對話,"要不然怎么辦我不工作了,去喝西北風,或者站在人家的門口請求支援我這個大齡未婚女么"
一只手揪了揪床單,一只揉著腦袋上的頭發。寶柒使勁彎起身體來看了看天花板糾結了片刻,然后才發了過去:"心里真的不難過么我跟你說啊,現在后悔還來得及,還有回旋的余地哦其實他還是愛著你的。"
"不說了,我忙著呢。"這一次,年小井回答得非常迅速。
寶柒嘆了一口大氣兒,"作吧,作吧,真把男人作沒了,我看你就哭去吧啊!"
"命賤的人,享不了福。就這樣啊,勿回。"
歪了歪嘴唇,寶柒看著聊天框直發著愣。
丫的,忙是一個方面,逃避話題又是另一個方面吧
這妞兒真軸啊!不對,他倆都軸,一個比一個別扭。不明白他倆當初為什么分手走到這一步的,年小井從來沒有說過,她問過她也不回答。作為朋友,她只能盡于此。畢竟感情的事兒還得人家自己琢磨。
要不然,她在這里使多大的勁兒都沒有用。
同一時刻,紅刺特戰隊總部。
高墻電網里,警通大隊的士兵們正在出操,大操場上傳來一陣陣鏗鏘響亮的口號聲。橫看,豎看,方隊井然有序,每次腳步提起再落地的時候,明明由無數人做出來的動作,卻只聽得到一個聲音。
警通大隊作為紅刺特戰隊總部的‘衛戍’大隊,主要負責總部的日常保衛工作,算得是首長同志的近衛軍了。因此,近衛軍的頭兒,大隊長衛燎同志這會兒正在首長辦公室里,就坐在冷梟的面前。
半個小時前,他來是為了公務。
而現在,他正在發表感慨。
在忙著公務的時候,冷梟是他的首長。
在他發表感慨的時候,他們就是戰友兄弟。因此,他說話的語氣也就痞了幾分,兩個人抽著這空閑,各人嘴里叼了一只煙吸著。男人之間的感情扯不明白,反正沒有那么多矯情的玩意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上一根兒煙,成了,兄弟。
作為已經入了圍城的過來男人,衛燎瞧著面前這個一年365天都同樣表情的哥們兒,覺得自個兒非常有必要點醒他一下。都三十多歲的男人了,還孤家寡人的過日子,真心讓人受不了。
"梟子,你說現在的情況,連范和尚都要結婚了,你到底咋考慮的"
淡淡掀開眼皮兒,冷梟睨了他一眼,"我考慮你是不是準備改行"
要知道,他和寶柒之間的事情,在紅刺內部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屬于保密級別忒高的‘軍事機密’,而那些知情人士自然不會把這種事情到處宣揚。因此,包括衛燎在內,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有相好的女人了。
扯了扯自己整潔的軍裝袖口,衛燎不知道抽了哪股風,不怕死的嘀咕著,又繼續感嘆起來。
"你就說我們這代人吧。不對,是我們這批人。從爺爺輩兒開始扛著槍上戰場起,就注定了咱們未來的人生道路。小時候在軍區大院里光著腚子打架,讀的也是部隊子弟校,高考了也沒法兒像別的人那樣,發揮個特長考學校,唱個歌兒啊,拉個胡琴兒什么的。注定了唯一的道路——讀軍校。軍校吧,出操,訓練,進了特種部隊,再訓練……梟子,不瞞你說,我這一輩子干過最出格的事就是娶媳婦兒了,長長幾年的抗戰,總算奪取了最后的勝利……"
此君想到自己的媳婦兒舒爽,笑得滿臉都開了花兒,就差仰天長嘆三聲,滄天啊,大地啊,祖國母親啊,他簡直幸福得冒泡了。
說白了,顯擺來了!
冷冷掃著他,冷梟夾著煙的手抖了抖,面無表情地說:"同志,一會出去注意看軍容鏡。"
"軍容鏡怎么了"俊眉微蹙,衛燎不解。
挑著眉梢,冷梟聲音平淡無波,"一臉春心蕩漾。"
"嗤!你呀,這就是嫉妒,活生生的嫉妒我。這大冬天兒的,哥們兒我晚上老婆孩子熱坑頭,睡著多暖乎哪兒像你啊,苦行僧一般苦哈哈的熬著,有點啥想法吧,也只能看個毛片兒,性福基本靠手……"衛燎同志帶著戲謔的思想性教育還沒有說完,外面的樓道口就響起一陣整齊的軍靴踩踏聲。
頓了頓,他閉上嘴。
接著,外面就傳來通訊員晏不二的敲門聲。
"報告,老首長來了!"
"老首長"
衛燎瞄了冷梟一聲,嘴里低低地念叨了一下,趕緊把手里的煙掐滅了,端正地站起身來,理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軍裝,挺胸抬頭地站著,一副軍姿颯爽的帥氣樣子。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辦公室的門兒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冷老頭子,后面跟了三個牛高馬大的警衛員,嚴肅莊重的樣子著實威風得不行。一進門兒,看了看衛燎,又向后面的人揮了揮手。
"你們都下去吧。"
"是——"眾人齊聲答應。
作為全軍的一把手,冷老頭子說話自然是有份量的。
包括衛燎在內,站直了身體,話落立馬離開了辦公室。
臨出門兒之前,衛燎又轉過頭來給冷梟遞了個眼神兒,意思是讓他記得悠著點兒。紅刺內的幾個要好的哥們兒,誰都知道他這幾年和老子的處于不冷不熱的尷尬期,而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的終身大事兒。
相對于其它人的慌亂,自始自終都沒有吭聲兒的冷梟面上就平淡了許多。
沒有人了,他才不緊不慢地摁滅了煙蒂,然后站起身來,‘唰’地敬了個軍禮,挺直了腰板兒,像是真正對待自己上級那樣兒,說:
"歡迎老首長蒞臨紅刺指導工作。"
"坐下。"
看到兒子故意拉生分,拉距離,冷老頭子橫著眉頭瞪了他一眼,"少給老子來這套。"
門關上了,就剩下父子倆,相對而坐。
冷老頭子放下腦袋上的軍帽,頭發露出一些斑白來,但精神頭兒還是倍兒好,沒抱孫子誓不罷休的勁頭倍兒足,滿臉嚴肅的望著對面的兒子,拉了開場白。
"老二,我今兒來,是有事要找你。"
心里默了默,冷梟面色如常,不動聲色,但是心底差不多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些什么了。
只不過,知道了,卻必須裝著不知道。
哼!
冷冷哼了哼,見他不吭聲兒,冷老頭子審視的眼神兒就直直落到了他的身上。
僵持著,其實也是默默的氣場對抗。接下來,靜默好一會兒,冷老頭子才避重就輕地說:"紅刺內部的特招名額,我本來是不想干涉的。但是,老二,你得知道,你現在是紅刺的一把手,不管什么事情,你得稟著公正公開的立場,不能任人唯親!"
任人唯親!
果然,跟他預料的差不多,他老爹今兒還真是為了這件事兒來的。
擰了擰眉頭,冷梟并沒有絲毫觸動的樣子,不過,聲音卻冷了幾分。
"有話直說。"
"還直說呢你直說得了么"老頭子被兒子噎了,眉目之間便有了些怒氣兒。他本來剛才那種說法故意弄得那么委婉,就是為了給兒子留面子,可是他竟然還要挑明了來說。
左右辦公室沒有外人,他尋思幾秒,索性就開了口。
"老二,俗話說,知子莫若父。不要以為你那點兒鬼心思,真的能瞞得了我!"
眉頭微動,冷梟心里微動,面色依舊淡然。
看老頭兒的表情,他猜測,如果他真是坐實了他和寶柒的關系,絕對不能這么淡定。略一思索,他冷著嗓子,聲音里是絕對的嚴肅認真。
"你可以這么認為。但是,特招寶柒入伍,并非因為私人關系。作為m國ucf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她的畢業成績和社會實踐能力都不錯,絕對符合特招條件。"
"可她學的是泌尿男科。"
"紅細胞醫療隊,沒有那么細微的劃分,她是個醫學人才就行。"
"專業不對口,你招她進部隊能干嘛嗯!"
"這是我的工作,請您不要干涉。"
"老二,你是為了工作嗎"
"當然!"
"冷梟同志!"
兩個人你一我一句,語速極快的一輪唇槍舌戰之后,冷老頭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兒,一個大巴掌就拍在辦公桌面兒上。怒視著他,眉頭豎起,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突突暴露的樣樣子,扯來是真急眼兒了,連名帶姓的直呼同志。
而這個稱呼的出口,意味著他現在不是他的老爹,而是他的上級。
"我命令你,立即……"
"軍令如山,我做出的決定不會更改。"騰地站起身來,冷梟沉聲打斷了他的話,面色平淡地直直望著他老爹,目光銳利如箭,眉毛輕挑,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眸底帶著睥睨的桀驁。
"除非你撤我職!"
"好,那老子就撤了你的職務!"
"隨便!"冷梟的目光,銳利得像刀片兒。
"你——混帳!"
看到兒子冷著面色漠然挑釁的樣子,冷老頭子呼呼直喘著氣兒。
這個兒子,打小兒就這副德性,只要是他認準了的事情,即便是八頭大黃牛都拉不回來了。
胸膛一陣上下起伏著,冷老頭子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調整過來,緩緩地坐下身去,揉了揉自個兒的額頭,改變了戰略戰術,表情柔和了下來,語重心長的勸說起來。
"老二,你覺得你爹會害了你嗎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今后的仕途走得更遠飛得更高!更何況,小七她愿意么你有沒有咨詢過她的意見她就要結婚了,老二!一個女孩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了,當什么兵"
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平常人家的老父親在規勸自己不聽話的兒子。
冷冷睨了他一眼,冷梟眸色黯了黯,也坐了下來,聲音平淡地淡淡吐了兩個字兒。
"遲了。"
"什么東西遲了"老頭子不解地反問。
"一切都遲了。"冷梟抬起手來,揉了揉自個兒額頭,隨后又站起了身,"老首長,您還有事么沒事我要先走了。"
兒子冰冷冷的話,讓冷老頭子怔了怔,有點兒摸不著他的路子。
"剛才那話啥意思!"
"沒意思。"冷梟淡然說著。
如果沒有遇到寶柒之前,或者……
而現在,真的太遲了!
抬起頭來,冷老頭子目光銳利了幾分,開始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了面前這個比自己要足足高出一個頭的兒子來。兒子真的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兒大真不由爹!
有點兒頹然的撐起手來,老頭子嘆了口聲兒,為了早點抱上大孫子,不得已又換上了悲情路線,聲音啞了,目光軟了,"梟子,你媽死得早,你哥也死得早。我這個做爸的容易么你看看我的頭發都白了。現在你爹就問一句話,你跟我實打實的交個底兒。"
頓了頓,冷梟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目光凝住,老頭子鎖定了他的眼睛,"到底啥時候才能正經找個媳婦兒啥時候能讓我抱上大孫子讓咱們冷家有個后我現在對你找媳婦兒沒要求,只要你喜歡就行!"
喉嚨動了動,冷梟眉頭擰了擰,五根手指微微捏起,看著自己的老爹。
兩父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良久,冷梟深呼吸了一口氣,為了他那一句‘實打實’,將話說得極為認真。
"爸,兒子不孝!"
身子頓時顫了顫,老頭子眉目驟冷,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壓根兒沒想到他竟然會這么說。
不孝的意思太容易理解了。所謂‘不孝不三,無后為大’。按他的意思來理解,就是說不會結婚,不會生孩子了是不是更可以理解為,不管是什么樣的女人,他都不要
剎那之間,了解兒子個性的冷老頭子,仿佛蒼老了十歲,一句話說得痛心疾首,一張老臉兒黑沉得沒邊了。
"究竟為什么!老二……你這么做,總得給你爹一個理由吧"
冷梟靜靜而立,凜冽而淡然。
看著他,老頭子又氣又怒又煩,想了又想,實在沒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釋了。
最后,他像是極為不好意思的開口問,"老二,你跟爹說實施,你是不是那個……那個外面人家說的那個什么同性戀喜歡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