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些日子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可夫人的種種表現卻又不像失敗,再加上情欲蠱他實在沒替人解過,夫人的情況迫在眉睫,他便在最后一個方子里下了猛藥。
倘若解毒失敗,那他……也別活了。
公主是不會再讓他活下去的。
這會兒聽見謝安提起以毒除蠱時,立即回道:"絕情斷念的毒傷身太過為下下——"
話還未說完,蘇楠才猛地驚察,瞪著眼睛:"前輩說——情欲蠱你都知道了!"
謝安剛要開口,守著的荷心失聲驚叫:"娘子!"
兩人齊齊回頭。
夏寧已疼的受不住昏死過去。
謝安的反應最快,上去號脈探鼻息,臉色凝重,手上的動作毫不停頓猶豫,從帶來的藥箱里找出銀針扎針。
落針準而快。
蘇楠也緩了過來,正要去命人端來提神的湯藥,以防萬一,這些用得上的湯藥早早就在藥爐上煮著,屋子外傳來嬤嬤的聲音,"將軍!您可是回來了……娘子她……"
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進入屋內。
卷入一陣陣寒氣。
耶律肅身上的孝衣已脫去,這段時間在宮中料理太皇太后的喪事,周旋在朝中紛亂的權勢之中,即便是他也難掩眼下的疲倦。
素來冷冽寒沉的眼神,平添了滄桑的倦色。
他急切的步子在進入內室看見昏厥過去的夏寧后,心陡然沉了下去,那一剎那,渾身的血液冰冷。
"夏寧……"他啟唇,竟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正是在開口后,他才迅速冷靜下來。
蘇楠恰好與耶律肅對上,他臉色實在有些難看,愣了下才想起來要拱手行禮,"將軍——"
聲線不穩。
耶律肅壓根沒看他,越過蘇楠,看著在謝安的扎針下,夏寧眉心緊蹙著哼著,極為痛苦,他才問道:"現下狀況如何"
在耶律肅犀利的視線掃去時,蘇楠已虛的噗通一聲跪下去。
"最后一副湯藥大半日前就用了下去,熬到現在毒蠱血應當要吐出來了,但夫人至今……遲遲沒有動靜……"
他說的艱難。
耶律肅聽得眼神愈發森冷。
他還未開口,謝安頭也不回地吼:"安提神的湯藥!快!"
"滾去拿!"耶律肅冷聲斥了蘇楠一句。
昏迷的夏寧這會兒忽然痙攣起來,謝安一個人根本壓不住,荷心壓著她的腿硬生生被踹開了,后腦勺磕上小幾的桌角,頓時眼前一片暈眩,竟是爬都爬不起來。
謝安急的滿頭都是冷汗,恨聲罵人時,從身后靠近一人,將謝安撥開,強而有力的一手扣住夏寧胡亂揮舞的胳膊壓在腹肚上,另一只手壓住她踢踹的腿。
任憑她瞇著眼扭動著身體,也掙扎不了半分。
謝安一回頭,看見耶律肅的臉色,心中一驚,"將……"
耶律肅寒聲打斷:"繼續下針。"
謝安不再顧著虛禮,拔下手上的銀針,轉而在頭上落針。
隨著銀針一根根扎下去,痛苦的痙攣逐漸緩解,回復平靜,而這會兒靜靜躺著的夏寧,卻毫無一絲生氣,氣息孱弱的連胸膛的起伏都薄弱的微不可查。
耶律肅松開了扣著的腿、手腕,但手卻沒有從她的手腕上離開。
他牢牢地盯著夏寧的臉。
指腹抵在她的手腕內側,摸到了微弱的脈搏才覺得安心一些。
遲遲不敢松開。
蘇楠取了湯藥回來后,謝安拔了銀針,也不借著耶律肅的手,親自上手,強行灌了四五勺,在她脖子處上下按兩下被迫吞下。
最后拔毒的方子也好,斷情的毒也好,這會兒都是最難熬的時候。
也最忌人昏死過去。
一旦昏了過去,若是發作了一旦撐不住,很可能就醒不過來。
所以在扎針、灌藥后,夏寧就醒了起來。
胸口的劇痛仍未緩解,甚至比方才更甚。
只是頭疼好了些。
她視線模糊不清,耳邊砰砰兩道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響,她聽見蘇楠的聲音響起:"將軍恕罪!是我疏忽——呃——"
她透過模糊不堪的視線,隱約看見一個人背影堵在蘇楠的面前,聲音冷的要弒人:"當初圖赫爾是如何答應我的!夏寧再出任何狀況,本將軍拿你們整個東羅皇室陪葬!"
威脅狠厲。
仿佛恨極怒極。
可聽在夏寧的耳中,只覺得萬分諷刺。
果然啊……
是圖赫爾……
那就是在……南境外城時他就知道了……
她的性命,她的生死危機,他竟然瞞著自己這么久……久到自己都快不行了……都還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而這個瞞著她的男人,不久前還口口聲聲承諾她。
‘青山長河,不離不棄’
諷刺——
諷刺至極!
她想要忍住口中的腥甜,可胸口劇痛,稍微一動就痛的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栗。
謝安與蘇楠深深伏在地上,無人敢抬頭。
還是夏寧的氣息亂了,耶律肅才察覺她醒了過來。
在他觸及她通紅的雙目時,他眼中瞬間燃起無法抑制喜悅,他甩開拽起的蘇楠,回到床前,雙手竟是不知如何是好的護在她的身邊,冷冽的眉目化為無限的柔色,口吻慎之又慎,"不怕,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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