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站直了身子,拍去身上沾染的塵土,那人已走到近前,沖著景秀先是一笑,又長嘆了口氣,"六小姐總是這么不讓人省心啊!"
景秀看到曾九一幅無可奈何的模樣,低頭斂色道:"我沒事了,先回了。"
提起腳旁的風燈,欲直往前行,曾九橫插一只手臂攔著她道:"四爺有話想跟你說。"
景秀一楞,柔聲婉拒道:"天暗了,不方便。"
曾九見她直接拒絕,當下臉色就不大好看,四爺好生擔憂她,她卻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實在不知好歹,語也沒得敬重道:"好歹四爺也幫過你幾次,你沒有感激,也不該耍臉色。"
這話語氣就重了些,景秀眼神一沉,"我上回把話說的很清楚,日后玲瓏十二館我是不會進去了,別為難我。"
曾九暗生惱怒,又不知拿她如何,只得恨恨地道:"六小姐下次再有事,我再不會出面幫你!"
"這樣最好。"景秀當口應聲道。
把個曾九氣的火冒三丈,無處發泄。
景秀趕緊提著風燈,繞開曾九往前頭走去。
"六小姐,四爺提醒你,凡事都思量清楚,意氣用事終會害人害己。"曾九轉過身,稍提了音道。
景秀聽的清楚,也未回頭,一壁往清風閣的方向去。
朱婆子一夜未宿,正守著門前打盹,一聽到動靜,忙骨碌起身給景秀開門,請她進屋。
正值四更天,內室幾間并排上屋卻是燈火通明,一踏進,更有撲面的暖氣迎來,好是暖棉愜意,景秀順手解開脖上系著的斗篷。
神色間的疲憊盡展。
得了信的巧娘和白蘇聽說她回來,皆去內室看她。
白蘇滿是擔心,看她平安回來,提著的心放松下來,而巧娘憂心中梅稍卻染上了喜色,久久都沒褪去。
景秀看的疑惑,笑問:"是有什么好事嗎"
目光移到巧娘身后站著的璞玉身上,璞玉小小的臉緊貼著巧娘,看著十分乖巧憐心。
巧娘忙牽著璞玉的手,眼里的喜悅難以撫平,激動萬分地道:"真是天公垂憐,原來璞玉這孩子就是我的女兒云兒!"
景秀難以置信,看著璞玉那張臉,和巧娘的臉重合在一起,在晦明晦暗的燭火下,竟有些相似。
她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巧娘見景秀不動聲色,上前推著她道:"我都確認過了,這孩子確實是云兒。"
景秀瞬時笑如嫣霞,對璞玉招了招手道:"那你還記得在萍鄉的日子,記得我嗎你以前總喊著我容容姐呢!"
璞玉那張有些黑黝的小臉瓜子,仔細看著景秀,一派天真的擺著頭,脆聲脆氣地道:"我不記得了。"
巧娘在旁笑的眉飛色舞,情難自禁,嗔舌道:"你這丫頭混忘了不成,那時她才兩三歲大,哪能記得你。"
景秀笑著以手點了點自己腦袋:"是有些暈了。"
白蘇看景秀心不在焉的神色,不由道:"還有一兩個時辰天亮,要不先瞇會。"
景秀強撐起笑顏道:"無妨的,心里高興,說說話就有精神了。"
白蘇越看越不對勁,但看巧娘還沉浸在認女的喜悅中,也不好掃了興。
景秀拉著璞玉坐在身邊,細致問了些話。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巧娘,萬一她真的有事,巧娘年歲已高,身邊連個做伴的人都沒有,落得晚景凄涼,那她有何顏面去見地下的娘親如今巧娘能和璞玉相認,算是了卻她最后的心愿。
又看璞玉乖巧懂事,不管她是不是巧娘的女兒,只要巧娘認定,她也不想去多查探清楚。
轉眼外頭的天漸漸亮了,璞玉不時打著呵欠,揉作著眼皮,苦皺著小臉巴巴地道:"六小姐,不睡會嗎"
景秀抬首看去墻上的自鳴鐘,恍惚著笑道:"我還不累,你累了就去歇息吧!"
"那我也陪六小姐坐著。"璞玉強打起了精神,規矩端正的坐好。
景秀看了好笑,有璞玉陪在巧娘身邊,巧娘后面的日子會好過的。
巧娘看璞玉眼皮都抬不起來,笑呵呵的寵溺道:"瞧你眼睛都瞇一團了,聽景秀的話,趕緊去睡!"
璞玉目光轉向景秀,景秀頷首道:"去睡吧,你要沒精神,巧娘指不定該責罵我留你到這個點。"
倒招惹的巧娘敲著她腦門:"這吃起什么醋來了"
景秀笑意瑩然,摸著被巧娘打中的地方,有意揉了揉道:"從前可舍不得打我,認了個乖女兒,把我的好全忘了。"說著,還故作嘆了口氣。
"你這丫頭就是嘴皮子厲害
。"巧娘好笑又好氣,拉著璞玉的小手,催促著道:"走走走,云兒,快睡去,省的把她的那一套學足了,兩個不安生的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