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局那邊,開完半拉局長辦公會,李建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屁股坐進豪華真皮轉椅里邊,叼起一支煙,身子往后一靠,優哉游哉地抽了起來,一點不方。片刻后,交通局辦公室主任老康敲門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臉色有些驚慌地來到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前,壓低聲音問道:“老板,現在怎么辦?”這個時間段,其實在很多單位內部,下邊的干部稱呼一把手都是叫“老板”。這樣顯得特別親切,仿佛他們有什么私人關系似的。一開始的時候,只有特別心腹的人在私下場合才如此稱呼,后來慢慢“流行開來”,一些想要和一把手拉近關系的人,在半公開場合也腆著臉這么叫。不過老康絕對是李建生的心腹。要不他也坐不上辦公室主任的寶座。李建生眼睛一翻,瞪了他一眼,哼道:“什么怎么辦?有什么大不了的?”“哎呀老板,王寶勝那個人,你是不知道,這個人一條筋的。他以前在省里被人家擺了一道,差點把命都丟了。是衛江南不嫌棄他,反倒重用他。他現在,把衛江南當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一樣,他肯定會去告狀的呀……”老康急得跺腳。李建生要是倒了霉,他這個局辦公室主任,能有好果子吃?“那又怎么樣?”“他告去唄!”“我李建生一不貪二不摟,能把我怎么樣?”老康的臉色,看上去如同吃了一只蒼蠅似的,一副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樣子。“你這個鬼樣子干什么?有什么話就首說唄!”李建生罵道。“不是,老板,這兩年的工程,我們確實是插手不進去,可是以前……”你李建生當這個交通局長,又不是兩年前開始的,你當了好幾年。你干的那些破事,不少都是我老康經手的,我能不知道嗎?“康濟全,你沒發燒吧?腦子進水了啊?”李建生先是一愣,隨即大罵起來。“他媽的多大點事兒,就能扯到那么遠去?他衛江南是瘟神啊?就為了這么點破事,還能給我翻舊賬?”“他來西州兩年,我又沒得罪他。”“他那么霸道,硬生生從我們交通局挖肉,我說什么了?”“我還不是老老實實的,一句話都沒說?”“就因為王寶勝今天來借錢,我沒借給他,衛江南就要下這樣的黑手,那還是人嗎?他敢這樣子搞,你看全市的干部們,怎么看待他?”康濟全抗聲說道:“局長,話是這么講,可是咱們也不該當出頭鳥啊……”你不借錢就不借嘛,你在局長辦公會議上講那種話干什么?作死的去得罪市委副書記,對你有什么好處?這人當了幾年局長一把手,就飄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滾蛋!”“他媽的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李建生暴怒起來。他今天本來就被金鵬搞得心態差點崩了。這個白眼狼!沒想到現在,連自己的辦公室主任都敢跟自己頂嘴了。“你康濟全是特么屬老鼠的嗎?膽子那么小!”“我就是隨便說幾句怎么了?”“現在全市講這個事的人還少嗎?”“他衛江南把公家的錢搞到維多利亞去炒股,全市干部都有意見。還不能講了?那可不是他私人的錢,那是公家的。”“他虧光了,大家還不能發句牢騷?”“哎呀,局長!”康濟全急得連連跺腳,臉色都青了。“你怎么還在這么講啊?”“你怎么知道他把公家的錢虧光了?”“萬一人家沒虧呢?”“萬一還賺了錢呢?”“我可是聽說,江南書記是個炒股的高手,他向組織申報的個人資產都上百億,全都是炒股賺的。”“而且啊,他虧不虧,關我們什么事呢?”“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領導干部啊,是交通局的一把手啊。你這么不注意影響,傳到他耳朵里,他會很高興嗎?”“就現在,廣成書記和文奇市長都要給他面子的呀……”“我建議啊,你還是趕緊去市里,找江南書記認個錯道個歉吧,王寶勝想要借錢,那就借給他好了,一兩百萬,又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私人的錢。”“公家的錢給公家用,合情合理啊……”這人吧,在氣頭上的時候,別人越勸他越是來勁。李建生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伸手指著房門。“滾!”“馬上滾!”“他媽的!”“老子就說了,怎么樣?”“老子倒要看看,誰能把我李建生怎么樣!”“快滾!”“滾出去!”康濟全看著他扭曲的鐵青色的臉,嚇得落荒而逃。結果剛打開辦公室房門,又嚇了一跳。只見門外,正站著好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滿臉嚴肅。“秀,秀華書記……”看到當先那位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康濟全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舌頭都開始在嘴里打起卷來,話都說不清楚了。這位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西州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覃秀華。覃秀華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不說,徑首往屋里走。緊隨其后的一位紀委干部,毫不客氣地伸手將康濟全扒拉到一邊,冷冷地從嘴里迸出來一句。“紀委辦案,讓開!”剛才還怒發如狂的李建生瞬間也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大步向自己走過來的覃秀華,腦子完全宕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秀華書記,這,這是……”好歹也是正處級實權實職的一把手,見到這個架勢,還能意識不到嗎?只是,為什么?就因為自己剛才背后非議了衛江南幾句?結果連市紀委書記都親自上門來了?從何說起啊……“李建生同志,我們接到一些情況反映,有些問題需要請你跟我們回去解釋清楚。”覃秀華大步走到辦公桌前,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李建生,極其嚴肅地說道。“不是,秀華書記,發生,發生什么事了?”李建生瞬間滿頭冷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