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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燈花笑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話假話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話假話

      裴云暎不可思議:"難道你一早知道戚玉臺有瘋病,所以提前布置"

      陸曈搖頭。

      鮮少看見面前人一臉不解的模樣,陸曈喝了一口茶,慢慢開口。

      "春試時,我不知道戚玉臺宿有癲疾,我只知道,崔岷是個會竊人藥方的小人。"

      "我雖寫了十副新方在每科考卷下,以誘對方貪心上鉤,卻也故意留下缺陷。"

      她神色平靜,語氣卻有些嘲諷。

      "崔岷是個并無真才實學的小人,就算拿到方子,雖有益處,卻未必能補上缺陷,待那時,不得不尋求寫藥方的主人幫忙。如此一來,我對崔岷來說,永遠都不會成為廢子,永遠,留下一線生機。"

      陸曈放下茶盞。

      "我沒有殿帥想得那般厲害,能提前預料將來發生之事。崔岷會用此方給戚玉臺治病,也出乎我意料。是老天將機會送到我面前。我將計就計而已。"

      "行事之前,留下后手。畢竟,一幅方子,要想得來,也是很不容易的。"

      屋中安靜。

      裴云暎盯著她半晌,忽而低下頭,忍不住笑了。

      "將欲敗之,必故輔之,將欲取之,必故與之。"

      青年笑吟吟看著陸曈,語氣是真切的欣賞,"現在想想,當初我得罪你時,你應該對我手下留情了吧"

      以陸曈之手段,若有心對付一人,還真是很難脫身。

      "殿帥謬贊。"

      "那藥方有什么問題,他會瘋嗎"

      "或許。"

      裴云暎點頭。

      "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他微微后仰身子,像是不經意開口,"原本還想著,有沒有能用得上我幫忙的地方。現在看來,全無我用武之地啊。"

      他嘆氣,"陸大夫實在太厲害了。"

      這人倒是很會說好聽的話,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

      "裴大人已經幫了我許多,總是勞煩殿帥,也于理不合。"她客氣了一下。

      "你是我債主嘛。"他說。

      陸曈深吸口氣。

      沒見過有人上趕著還債的。

      她道:"人家是抱者倦矣,施者未厭,怎么到了殿帥這里,還反了過來"

      "陸大夫不領情"

      "我只是不想殿帥辛勞。"

      "這么為我著想啊。"

      他點頭,身子微微前傾,手撐著下巴看著陸曈,一雙明亮眸子盈滿笑意。

      "既然如此,"他慢騰騰道:"當初殿帥府門前,你用我刺激董家小少爺的時候,怎么不嫌我辛勞"

      此話一出,陸曈陡然怔住。

      她是曾在殿帥府門口拿裴云暎做了一場戲,好叫董麟死心。

      但當時裴云暎表現得十分平靜,事后也不曾提起,她便以為裴云暎其實并未看到,只以為她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沒想到他竟全看在眼里

      陸曈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知道"

      那他還裝得若無其事!

      裴云暎挑了挑眉,眼神意味深長:"差點都要親上了,如此非禮我,我應當不知道嗎"

      "我這清清白白的名聲,可都被你糟蹋了。"

      陸曈一瞬火冒三丈。

      這一刻,倒是有些明白紀珣為何看裴云暎不順眼了。

      這人就喜歡看旁人出糗。

      她忍怒開口:"說得也是,殿帥清譽高潔,不過,既然如此守身如玉,當時為何不推開我呢"

      他明明可以直接推開她。

      他仍撐著頭,像是很樂于見到她發怒模樣,不緊不慢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陸曈皺眉:"假話是什么"

      "假話就是,太府寺卿先前傳我閑話,我也看董家不順眼。他們家少爺傷心,我就開心。"

      無聊。

      陸曈問:"那真話是什么"

      "真話就是……"

      他眉眼含笑,定定盯著陸曈,深邃眼眸若一潭清冽湖水,被窗外清風一吹,漸漸蕩起盈盈漣漪。

      陸曈心中一動。

      似乎有清淡酒香和他身上的蘭麝香氣一同傳來,芬芳使人一瞬恍惚。

      裴云暎仍靜靜凝視著她,夏末午后十分安靜,窗前蟬鳴把林間綠意也帶出一分燥意。

      連胸腔和臉龐也漸漸泛出些熱來。

      "你猜。"他說。

      ""

      夏日午后,蟬聲嘈雜。

      太師府中,戚玉臺屋里,榻上人翻了個身,有些煩躁地自榻上坐起。

      戚玉臺眉眼焦躁。

      距離他病好回司禮府,已近半月了。

      這半月來,他每日晨起去司禮府,黃昏歸家。外人眼中看來,一切已恢復原位。

      戚玉臺卻知其中煎熬。

      從前父親雖也管束他,但去司禮府時,尚能尋得一兩絲喘息機會。如今卻不然。

      自打他病愈出門后,戚清便派貼身小廝并護衛守著他。去司禮府也一道,表面同外人說是還需煎藥補養身體,實則戚玉臺自己心知肚明,父親分明是監視。

      怕他再度發病,怕他大庭廣眾之下又犯起瘋病來,丟了戚家的臉,才讓人一步不離跟隨,若有意外,即刻將他帶回府去,保全戚家顏面。

      顏面。

      戚玉臺自嘲地冷笑一聲。

      外頭那些風風語他不是沒聽到,父親一向愛惜名聲,如今他在胭脂胡同被人當笑話猴戲一般觀賞,父親惱怒失望可想而知。

      一想到這些,戚玉臺就覺腦子生疼,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中炸開。越是如此,越是懷念被一把大火燒毀的豐樂樓。

      他又想服散了。

      只是眼下父親看他看得更嚴,別說服散,連單獨出門的機會也沒有,只能作罷。

      罷了,等后日得了機會,讓華楹想法子幫他出門一趟解解悶好了,他這樣想。

      想到戚華楹,不免就想到了那個令妹妹傷心的罪魁禍首女醫官。

      恰好仆人送來煎好新藥,戚玉臺就問:"近來那個陸曈如何"

      若沒有豐樂樓撞上那場大火,他早已開始收拾那個低賤醫女了。窮街巷口出來的賤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讓戚家的掌上明珠傷心,縱然有裴云暎護著,他也要想法子叫對方丟一層皮。

      誰知突逢意外,耽誤時日,倒是讓那女人多蹦噠了幾日。

      身側仆人回道:"回少爺,陸曈已離開醫官院了。"

      戚玉臺拿藥碗的手一頓,抬起頭來。

      "什么"

      仆人垂首,將近些日子醫官院發生之事盡數道來。

      畢,戚玉臺喃喃:"竟離開了。"

      他還沒開始動手,陸曈就已不在

      這或許是崔岷動的手,但裴云暎身為陸曈的靠山,竟也沒阻攔

      不對,應當是阻攔的,否則陸曈既敢給崔岷潑臟水,這時候理應早就被徹底趕出醫官院,或是挨板子,不會只停職三月。

      崔岷還是有所忌憚。

      戚玉臺神色不屑,不過很快,又高興起來。

      這樣也好。

      陸曈在醫官院時,皇城里有裴云暎盯著,還有那個紀珣,有些事倒是不好動手。

      如今流落西街,西街到處都是平人,魚龍混雜之地,想要對她動手輕而易舉,比在醫官院更方便。

      思及此,戚玉臺便舒心起來,連平日覺得苦味難當的湯藥,此刻看著也順眼幾分。

      "好。"他抬起因生病蒼白的臉,略顯青黑的眼睛在這一瞬,閃著莫名的光,竟有幾分瘆人。

      "也算好消息。"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拿起托盤上的藥碗。

      烏褐色湯藥粘稠,盛在瓷白藥碗中,越發顯得像攤腐臭淤泥,甫一湊近,苦氣頓時盈滿鼻腔。

      良藥苦口,可這藥苦的,比之毒藥更甚。

      戚玉臺暗暗罵了一句崔岷,仰頭閉著眼,將碗中湯藥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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