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下素色斗篷遞給云桃,動作溫順依舊。
“回來了?”
定國公夫人掀起眼皮,渾濁的眼珠如同淬了毒般,死死盯著林菀:“宸貴妃那個賤人召你去做什么?她說了些什么?”
“賤人”兩個字,從她的唇齒間擠出,帶著刻骨恨意!
女兒柳時清的死,定國公府如今的落魄,日夜啃噬著定國公夫人的心!
林菀走到榻邊小幾旁,提起溫在紅泥小爐上的紫砂壺,動作流暢地為婆婆續上一盞熱茶。
她的聲音是一貫的柔和,聽不出半分波瀾:“回母親的話,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像其他誥命夫人一樣,宸貴妃娘娘垂詢些日常瑣事,關懷幾句府中近況罷了。”
說這話的時候,林菀將茶盞輕輕放在定國公夫人手邊的小幾上。
定國公夫人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緊了佛珠:“關懷?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
“宸貴妃那個毒婦慣會惺惺作態!她那雙眼睛,看誰都是算計!”
“我們定國公府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全拜她所賜!”
她越說越激動,蠟黃的臉上涌起病態的潮紅,胸口劇烈起伏,喘息聲粗重起來。眼中翻涌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清清……我的清清……就是被她活活逼死的!”
“這個仇,我從未忘記過!等著吧……她得意不了幾天了!”
最后幾個字,定國公夫人說得極輕,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篤定和快意。仿佛已經看到沈知念跌落塵埃,萬劫不復的場景。
林菀低垂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婆婆話語里,不同尋常的篤定,以及“得意不了幾天了”,這句飽含深意的話……
“母親息怒,保重身子要緊。”
林菀的聲音放得更柔,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仿佛只是順著婆婆的恨意在安撫:“太醫說了,您這病最忌憂思動怒。”
“至于宸貴妃……”
她頓了頓,抬起眼,目光清澈溫順地看向定國公夫人,不動聲色地試探:“母親方才說……她得意不了幾天,莫非府中已有應對之策?”
林菀的問話極其自然,只是一個憂心家族,渴望知曉轉機,以寬慰婆婆的孝順兒媳。
定國公夫人渾濁的眼中銳光一閃,快意的神情驟然凝滯,隨即被警惕和陰沉覆蓋。
她盯了林菀片刻,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在林菀溫婉的臉上逡巡,似乎想從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里挖出點什么。
半晌,定國公夫人才別開臉,重新靠回軟枕閉上了眼睛:“不該你問的少打聽!”
“婦道人家,管好內宅便是。”
林菀立刻垂首,姿態恭順無比:“是兒媳僭越了,母親教訓得是。”
話音落下,她不再多,只默默地將小幾上冷掉的茶盞撤下,換上一杯溫熱的。
……
深秋的日頭西斜,將木蘭圍場廣袤的枯黃草場,染上一層濃郁的金紅。
獵獵西風卷過,旌旗翻飛。
馬蹄踏碎霜草的聲響由遠及近,如同沉悶的鼓點敲在每個人心頭。
營區中央的空地上,早已按品階站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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