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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3章 少俠遇見大俠

      阮秀停下腳步,點頭道:“謝我?那下次上山,記得給我帶些糕點,騎龍巷那間鋪子,你知道的。”

      徐小橋愣了愣,驀然笑顏如花,“我的大師姐唉!”

      阮秀跟著笑了起來。

      她只是將徐小橋送到了山腳,在那塊大驪皇帝、或者準確說是先帝御賜的“龍泉劍宗”牌樓下,徐小橋與阮秀道別,運轉氣機,腳踩飛劍,御風而去。

      在龍泉郡,這是龍泉劍宗弟子才能有的待遇。

      換成其他地仙,膽敢升空飛掠,阮邛不會談什么圣人心性。

      最早幾撥前來試探的大驪修士,到后來的劍修曹峻,都領教過了阮邛的規矩,或死或傷。

      阮秀站在山腳,抬頭看著那塊牌匾,爹不喜歡龍泉劍宗多出龍泉二字,徐小橋三位開山弟子都一清二楚,爹希望三人當中,有人將來可以摘掉龍泉二字,只以“劍宗”屹立于寶瓶洲群山之巔,到時候那個人就會是下一任宗主。

      阮秀對爹的心結,自認比較理解,可是每次爹私底下要她更用心些修行,她嘴上答應,可滿腦子就是那些糕點啊、筍干燉肉啊。

      這讓阮秀有些愧疚。

      便收起了那個念頭,打算不去與爹說,是不是給師弟師妹們改善改善伙食、能否頓頓多加個葷菜了。

      可憐師弟師妹們沒那個口福了。

      她這個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大師姐,當得確實不夠好。

      在阮秀滿懷歉意、返身登山的時候。

      阮邛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神秀山,來到了龍泉郡城的太守官署。

      太守吳鳶等候已久,沒有與圣人阮邛任何客套寒暄,直接將一件官事說清楚。

      如今大驪境內,一些極有可能是別國扶植的山上勢力,蠢蠢欲動。

      尤其是今年開春以來,光是大的沖突就有三起,其中粘桿郎陣亡七人,朝廷震怒。

      阮邛得知沖突的詳細過程,和大驪朝廷的意愿后,想了想,“我會讓秀秀和董谷,還有徐小橋三人出面,聽命于你們大驪朝廷的此事負責人。”

      吳鳶顯然有些意外和為難,“秀秀姑娘也要離開龍泉郡?”

      其實阮邛與大驪宋氏早有秘密盟約,雙方職責和酬勞,條條框框,早就黑紙白字,一清二楚。

      但是這些年都是大驪朝廷在“給”,沒有任何“取”,即便是這次龍泉劍宗按照約定,為大驪朝廷效力,禮部侍郎在飛劍傳訊的密信上早有交待,只要阮圣人愿意派遣金丹地仙董谷一人出馬,則算誠意足矣,絕對不可過分要求龍泉劍宗。吳鳶當然不敢自作主張。

      所以得知阮秀也要出山后,吳鳶于情于理,都覺得不妥。

      應該是知道吳鳶和大驪朝廷的為何會感到為難,阮邛笑道:“放心,我會叮囑秀秀,她這趟出山辦事,盡量不出手。而且哪怕出現任何意外,我也不會遷怒你們大驪。”

      吳鳶依舊不敢擅自答應下來,阮邛話是這么說,他吳鳶哪敢當真,世事復雜,只要出了稍大的紕漏,大驪朝廷與龍泉劍宗的香火情,豈會不出現折損?宋氏那么多心血,一旦付諸流水,整個大驪,恐怕就只有先生崔瀺能夠承擔下來。

      所以吳鳶也沒有含糊,說他必須上報禮部。

      阮邛點頭道:“可以,太守大人盡早給我答復就是了。”

      然后阮邛問道:“我想要在盧氏遺民刑徒當中,挑選幾人作為劍宗記名弟子,你可以一并上報給朝廷,看看能否答應,萬一與那幾撥粘桿郎發生沖突,你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吳鳶苦笑道:“好的。”

      說完了正事,阮邛來去如風,毫不拖泥帶水。

      留下一個愁眉苦臉的吳太守,醞釀著措辭,該如何跟朝廷落筆說這兩件事。

      大驪朝廷在國師崔瀺手上,打造了一個極為隱蔽的地下機構,其中所有相關人員,一律被稱為粘桿郎,每次奉命離京,三人一伙,欽天監一人,相師一人,陰陽家術士一人,負責為大驪搜羅地方上所有適合修道的良材美玉。

      一旦被粘桿郎相中,哪怕是被練氣士早就選中、卻暫時沒有帶上山的人選,一律必須為粘桿郎讓道。

      大概這也是粘桿郎這個名稱的由來。

      崔瀺成為國師、大驪國勢興盛后,歷史上不是因為此事而大打出手,只是數次之后,大驪譜牒仙師和山澤野修就消停了,因為那頭繡虎無一例外,為粘桿郎撐腰到底。

      一位元嬰坐鎮的仙家府邸,一位老金丹已經考驗了某位山下少年長達六年之久,潛心雕琢那塊璞玉,準備收為繼承衣缽的嫡傳弟子,結果被一伙路過的粘桿郎發現了是棵好苗子,老金丹遇上了蠻橫不講理的粘桿郎,氣得咬牙切齒,老金丹甚至愿意交出一大筆神仙錢,粘桿郎只是執意要帶走那位少年。

      雙方爭執不休,最終引發了一場惡戰,粘桿郎被當場擊殺兩人,逃遁一人。

      照理說,老金丹的所作所為,合乎情理,而且已經足夠給大驪朝廷面子,再者,老金丹修士所在山頭,是大驪屈指可數的仙家洞府。

      可到頭來,仍是被足足六千大驪鐵騎圍山,近百位武秘書郎,加上數百架無比昂貴珍稀的墨家機關,以及百余人被刑部衙門招徠的練氣士、純粹武夫。

      美其名曰演武!

      戰事慘烈,大驪甚至出動了大驪那尊北岳正神。

      最后那座曾是大驪北方邊境上最大的仙家門派,給打得等于削掉了半座山頭,元氣大傷,淪為二流墊底的勢力,其中元嬰老祖戰死,老金丹修士被大驪武將親手割掉頭顱,再讓一位劍修隨身攜帶著那顆死不瞑目的干癟頭顱,“傳首”邊境諸多山頭。

      在那之后,大驪國境內的山上神仙,氣焰收斂了許多,便是一些早就依附大驪朝廷的驕橫勢力,也開始對門內嫡傳弟子叮囑一番。

      據說那次戰事落幕后,很少離開京城的國師繡虎,出現在了那座山頭之巔,卻沒有對山上殘余“逆賊”痛下殺手,只是讓人立起了一塊石碑,說是以后用得著。

      如今那塊山頂石碑,依舊空白無字,不知是國師大人忘了這樁陳年舊事,還是時機未到。

      ————

      一座大驪北境上有仙家洞府扎根多年的高山之巔,有位登山沒多久的儒衫老者,站在一塊沒有刻字的空白石碑旁,伸手按住石碑上邊,轉頭望向南邊。

      山頂,就只有老人一個,沒有任何人陪同。

      所有經歷過當年那場血腥屠殺的仙家門派老一輩,都戰戰兢兢匯聚在距離山頂不算太遠的地帶。

      至于后來山門新收的年輕弟子們,更是一個個被嚴令不得離開各自府邸屋舍,誰敢擅自走動,直接打斷長生橋,丟下山腳!

      這座大驪北方曾經無比高高在上的所有門派老人,此刻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憂懼和無奈,唯恐那位大驪國師,毫無征兆地一聲令下,就來了個秋后算賬,將好不容易恢復一點生氣的山頭,給斬草除根!

      面容肅穆的繡虎崔瀺,突然微笑玩味道:“你陳平安不是喜歡講道理嗎,這次我就看看你還能不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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