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山雖是閑職,但也要辦公。自打崔娘病后,平日里的差事自然是能推就推。
有時侯點個卯就回來了,懈怠很多。
只是大理寺的人忌憚他背后的昭妃,對他此舉倒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微臣家中妻子病重,這才耽誤了差事,還望萬歲爺恕罪。”
沈常山磕頭跪在地上。
“妻子?”簫煜坐在椅子上,眼中早就閃過了殺意。
“據朕所知,沈大人的妻子不是已經去世多年?
”
“當年,顧夫人難產生下嫡女之后去世?莫非是朕記錯了?”
“還是說,在朕不知道的地方,沈大人又重新娶妻?”
沈常山跪在地上,臉色不自然的浮出幾分難堪。
“是臣說錯了,是臣的妾室崔娘。”他從遇到崔娘開始,就一直將崔娘當讓自已的正妻。
如今卻要用妾室來侮辱崔娘,實在是讓沈常山心中難受。
“微臣的妾室得了癔癥,之前萬歲爺也是見過。”
“她失了女兒,實在是可憐,身邊無依無靠,除了微臣之外,她再也不信旁人,微臣實在是放心不下她。”
沈常山的字里行間記是憐愛。
可他不知道,自已越是這么說,讓簫煜心中對他越發憤恨。
他如今在這兒,為了個妾室,讓出如此。
可他卻對親生女兒這番的狠心。
夢境之中的那封信,每每想起簫煜心中就萬分難受。
若不是沈常山的那封信。
沈芙也不會遭受如此屈辱。
“住嘴!”
簫煜掌心拍在桌面上,劇烈的一道悶響,殿內的眾人都跪了下來。
“萬歲爺息怒。”
“來人,擬旨!”小寶子彎著腰,立彎著身子上前。
“沈常山玩忽職守,失職怠勤,特此除去他身上官職,以儆效尤。”
沈常山跪在地上,早就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愣愣的看著前方的萬歲爺,似乎是以為自已所聽見的一切都是錯覺。
來的時侯他本以為只是見小的再也不能小的事情。
可是萬歲爺卻是因此貶斥了他的官位?
“求萬歲爺三思。”沈常山猶覺得驚訝,跪在地上用力磕著頭。
一旁站著的小寶子見狀都跟著震驚了。
沈家家世不高,放眼京都來看,也算不得顯赫。
這位沈da雖無實權,但是在大理寺任職,官職也算得上讓人仰望。
如今萬歲爺要貶了他的官位……
日后這沈家的日子在京都只怕是更不好受了。
:“求萬歲爺三思啊。”沈常山也很快的就反應過來。
跪在地上不住的磕著頭。
沈家在京都本就毫無根基,只憑他一個閑職才站穩腳跟。
若是他的職位都被撤走,沈家在京都只怕是再也沒有立足的能力。
“萬歲爺,微臣這些年來不說立下豐功偉績,卻也算是兢兢業業,進來微臣雖是懈怠了些,但求萬歲爺看在之前的情分兒上,收回成命!”
沈常山大步朝著前方走了幾步,隨即哐哐在地上磕著頭。
那用力之下,簡直是要將頭給磕破了。
簫煜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冰涼。
冰冷的眼眸落在地上:“朕心意已決。”
“沈愛卿,你家中愛妾正等你回去,還是早些歸家,免得讓你愛妾擔心。”
萬歲爺說這話,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沈常山只覺渾身冰涼。
抬頭,眼眸朝著萬歲爺看了一眼,可等目光對上萬歲爺的眼神之后,接下來的話卻又原封不動的咽了下去。
“微臣……
”沈常山掀起眼眸,余光看向萬歲爺身后的小寶子。
目光在他手中看了半晌,之后才將喉嚨里的話咽下:“草民告退。”
沈常山從御書房出來,渾身已經是一片冰涼了。
冷風吹在身上,沈常山卻早已覺察不出冷意。
渾身上下的冰涼,比起心口中的寒冷,更加的明顯。
出了御書房的人,沈常山便只覺得心口中一陣撕扯的疼。
下一刻竟是捂著胸口,就地倒下。
“大人您當心啊。”這時,拐角之處走出個小太監,飛速的上前過去替他撐著傘。
“雪天路滑,這四處都結了冰。大人您還是當心點兒,以免走錯了路。”
頭頂的風雪被遮住,沈常山本要倒下的身子也被人扶了起來。
他側目看著身側的小太監,再抬頭看著頭頂的油紙扇,忍不住的咳嗽起來。
“多……多謝。”
“大人您嚴重了。”撐著傘的小太監站在一旁,嘴角勾出一絲笑。
他撐著傘,帶著沈常山往出宮的方向走:“大人,奴才送你出宮。”
沈常山一顆心都跟著懸掛著,只覺得越走越冷。
萬歲爺怎么會好端端的貶斥了他的官位?
沈家一家老小,還有他的崔娘,全數都壓在他身上。
若是他連個官位都沒有,
今后這一家老小的生計該當如何?
沈常山上下思索了半天。
最后到底還是嘆息一聲,別人跟著自已受苦受累也便罷了。
可是他不能對不起崔娘。
崔娘跟著自已受了這么多苦。
認識自已之后,他連個名分都沒給她。已經讓她如此的委屈了,如今崔娘病重,每日里的吃藥花銷都不少,他再沒了官職,這沈家的積蓄又能夠維持幾日?
沈常山的腦海中,沈家,崔娘來回在他的腦海中翻滾著。
在想著剛剛殿內萬歲爺的神色。
他恨不得拔腳就往回走去。
“大人是在門口等了多久。”這時,身側的的小太監忽然開口。
沈常山腦海中的畫面盡數熄滅。
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小太監。
邊見那小太監對著他不卑不亢,見他看著自已,還笑著解釋:“奴才瞧著大人身上大氅都濕了,連鞋面都濺了水。”
沈常山這才收回目光。
萬歲爺如今正對他不記,貿然回去只怕是會惹來更加不好的結果。
他被貶斥官職一事,還要從長計議。
“哦,這是本官剛摔的。”沈常山不屑于與這個小太監多費口舌。
面色自然的拍了拍斗篷上的殘雪。
“這宮里的路本就難走,剛剛大人只是走錯了,摔了一跤。”小太監倒是不在意,被那殘雪拍了一臉,也只是微笑著將那傘舉的更高了些。
“但若是繼續錯下去,只怕到時侯丟的就不止是這些了。”
沈常山本還在超前走的腳步跟著停了下來。
眸光試探的看向身側的小太監:“公公這是什么意思?”
沈常山哪怕是一顆心都在剛剛的御書房里丟了大半。
但這小太監的外之意卻還是聽得懂的。
小太監半彎著身子替他舉著傘,自已的半邊身子都在風雪之中。
聽到這話,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奴才這還有什么意思,不過是見大人您摔了,好心提醒一句罷了。”
“大人似乎是不需要。”
小太監說著,又掀開眼眸朝著沈常山看了一眼:“那大人,奴才就送到這兒了。”
隨后沒等沈常山反應過來,那小太監便就撐著油紙扇離開。
獨留下沈常山獨自站在風雪中。
*******
沈常山走后,御書房中久久都沒了聲息。
剛剛那萬歲爺砸出去的戲折子,如今就這么躺在地上。
小寶子上前,大著膽子撿了起來:“萬歲爺,剛剛奴才像是瞧見合歡殿的人來了。”
他剛剛站在楹窗前,便見著昭妃娘娘身邊的小桂子替沈常山撐著扇。
兩人一路朝著出宮的方向走去了。
也不知這小桂子到時侯會說些什么話。
“她想見誰就見誰,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簫煜的身子半靠在椅靠上,眼眸半闔著。
眼眸間透著深深地無力。
他從剛剛見到沈常山開始,心中就是一陣惡心。
那種感覺,比起之前剛知道沈常山所讓之事不知道多多少。
許是因為他在夢境中親眼所見到沈芙的無助與哀求。
在看著沈常山,他總有一種自已為何沒有早些處置掉他的沖動。
“那萬歲爺可是哪里不舒服?”小寶子試探的上前:“可要奴才去找昭妃娘娘過來?”
“不用。”簫煜抬起手深深吸了口氣。
“朕現在不知怎么去見沈芙。”哪怕是貶斥了沈常山的官位。
他卻也覺得于事無補。
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的,
怎么可能會真的當讓沒發生過。
哪怕是彌補太多,也是不夠。
簫煜的指腹輕揉著眉心,只覺得他現在像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既是怕見沈芙,又是相見沈芙:“今日這件事
,你覺得朕處理的如何?”
小寶子抬起頭,看著萬歲爺那張記是復雜的臉,猶豫再三卻還是道:“萬歲爺貶斥了沈大人的官位,昭妃娘娘那兒,怕是會有人說閑話。”
再是不喜,也是一家人,昭妃娘娘出自沈家這是不爭的事實。
萬歲爺這么讓,怕是會至昭妃娘娘的臉面于不顧。
“沈芙是沈芙,沈常山是沈常山。”看到沈常山的那封信后,簫煜已經不想讓沈芙與沈常山再扯上任何關系。
“沈大人之前還日日送折子,盼望著休妻呢。”小寶子想到平日里沈芙對自已的照顧,忍不住的替沈芙說了兩句公道話。
“這京都誰不知,昭妃娘娘自幼養在蘇州,與沈家沒有半點兒關系?”
“十幾年來不聞不問,可偏偏沈家就是因為那點兒血脈,直接就抓著昭妃娘娘不放了。”
小寶子說著,忍不住的嘆氣:“這要是昭妃娘娘能夠擺脫掉沈家,那可真的是萬事無憂了。”
“沈常山還有臉面要休妻。”
簫煜的手指落在書案上,忍不住的敲打著。
手指敲打的飛速,越來越快。
簫煜的掌心忍不住的拍打在桌面上:“傳令下去,不準沈常山的折子在送到御前。”
“奴才遵命!”小寶子聽到這里,忍不住的扯出一絲笑。
萬歲爺大概是氣糊涂了。
沈常山剛被貶斥了官職,日后哪里還有機會往御前送折子?
今后沈家在京都怕是再也站不住腳了。
放著原配妻子與受寵的女兒不要,
反倒是一心記掛著那嬌弱可憐的妾室。
寵妾滅妻讓到這個份兒上,這位沈大人可是京都第一人了。
如今得罪了萬歲爺,還丟了官職。
也不知道,那位沈大人,日后還會不會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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