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大口大口喝著水,閉著眼呢喃道:"不知不覺都過了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可還活著"
"您說誰可還活著"
太皇太后睜開眼,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笑了,"沒什么,一個故人而已。"
當年那件事,她無論如何不能說。
這可關系到先帝的聲譽,皇室的顏面。
先帝那個老糊涂,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長生不老的藥,誰人生下來不是要一死
他做什么白日夢不好,非要癡心妄想什么長生不老。好好的孩子,就這么被那些什么長生不老藥給糟蹋了!
那個孩子……她只盼望老天爺對他好點,讓他尋到處好山好水,過完下半生也好啊。
孩子,娘對不起你啊。
午后的這場雨到底是下下來了。
雨打桂花,卻也是一番景致。
離中秋越發近,一場秋雨一場寒。
蕭如月坐在窗口,靜聽雨聲,撲面而來的水汽帶著秋季的寒涼,她搓了搓手臂,正要起身去加衣裳,一陣暖意便從肩頭落下來。
她扭頭看去,宇文赫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秋雨涼,著涼了怎么辦"
"我也算是半個大夫了,不怕。"
"風寒可不是小事情。"
"是是是。"蕭如月笑盈盈應著,攏了攏宇文赫給她罩的大袖。
不知不覺,她回到大夏也有幾個月了。
在東陵宮中初見宇文赫時,他冒著宇文驍的名字,那時春寒尚料峭,轉眼已經臨近中秋。
日子說快卻經歷了幾番生死考驗,說慢又光陰似箭。
"我今日原本還打算回去看奶奶,瞧這情形,這雨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來了。"
"明日再去也成。老夫人會明白的,她可不會希望你懷著身孕出去亂跑。"
蕭如月笑著,不搭腔。
宇文赫從后面擁著她,暖意隔著薄薄的衣料傳到她身上,暖暖的。
纖纖玉手覆著宇文赫的大掌,蕭如月輕輕地對著雨幕哼唱起來。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
二十年重過南樓。
柳下系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
故人今在不舊江山渾是新愁。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注1)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對著秋雨吟唱,莫名叫人覺得幽幽,也不禁生出淺淡的憂傷。
宇文赫靜靜聽著,薄唇微揚,眸中盛滿了笑意,其中還有一點無法隱匿的憂傷。
這場雨下到了黃昏才停。
推開窗,一股涼意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泥土的氣息。
銀臨在蕭如月身后說道,"這雨一下,便涼了許多。那些薄料子的襦裙想來是都要收起來了。娘娘的秋衣也該裁了。"
"是要裁秋衣和冬衣了,過了中秋便要走,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先裁幾身在路上方便的穿著吧。"
銀臨應了是,便把這事交待下去了。
晚膳之后,秋詞進了宮,說:"亞娜,過去了。"
她到底沒能熬過中秋。
蕭如月怔了怔,"她可還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她只說不愿意回去,希望能在大夏尋個地方葬身。旁的,也沒了。"秋詞神色黯淡,此時她的心情低落,也是難免。
"那就尋個地方,好生安葬了吧。"
今日這場秋雨,也算是為她送了行。
"娘娘,亞娜她臨去前,一定要我轉告您,馮玉婷身上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天大的秘密"
"她是這么說的,至于是什么秘密,她也不太清楚。她留下這句之后,就……走了。"
蕭如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這么多人里,秋詞與亞娜接觸算是最多的了。她也是看亞娜的痛苦看得最多最深刻的人。
她會難受,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馮玉婷身上,還能藏著什么秘密
蕭如月更沒想到的是,這一夜,被關在大理寺等候處斬的姚梓妍突然暴斃……
注1:詞《唐多令》出自南宋文學家劉過之手筆,被譽為"小令中之工品"。"唐"或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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