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夕陽的余暉帶著幾分悲涼,鋪過金鑾殿前的御道。
一襲白衣勝雪的人影,微微咳了幾聲,便繼續保持著跪伏的動作,一動不動。
在他的面前,便是金碧輝煌的金鑾殿。殿里的龍椅上,坐著一個嬉笑的小兒,套著歪歪扭扭的龍袍,不時讓宮娥取來蜜水,連連灌入肚子里。
“相父,他還在跪啊
“便讓他跪吧一道沉沉的男聲響起,“陛下,我大紀乃仁義之邦,放了那些北狄降軍,自可以德服人,萬國朝賀
“朕都聽相父的。朕的這位小皇叔,有些無理取鬧了。他還派了太監偷偷遞血沼,說我大紀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百姓千里逃荒
“陛下,他是在圖謀兵權
“朕可不笨,百姓要是種田沒糧食了,為什么不會去捕獵呢?皇宮狩獵場的狍子林鹿,很肥美的啊
“若不然,來長陽城開個小鋪子,也不至于餓死吧
“陛下,是這些百姓過于閑散了
“朕當然明白,沒有糧食吃,不會吃肉嗎?肉碎碎也不難吃的
“呵呵,陛下真是英明
……
袁陶跪在御道上,面前的青石位置,已經咳了一大灘的血跡。
他還是沒有走。
在黃昏中,一不發地跪著。
勸諫不能上達天聽,又被排擠出了朝議,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國姓侯袁、袁陶,入殿覲見!”
一個滿臉悲壯的老太監,走到袁陶身邊,高聲來唱。
喀嚓。
有御林軍冷冷走來,一道割了老太監的脖子,尸體搬到了旁邊的過道上。
乍看之下,至少有了四五具。
袁陶咳了幾下,嘴里有血低落,暈開成一朵朵血色梅花。
他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金鑾殿。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籠罩在全身。
“候、侯爺一個年紀尚弱的小太監,趁著御林軍不注意,紅著眼睛跑來。
“大家都說,侯爺是忠臣,去年之時,還幫我等這些閹人謀了福。無人幫侯爺,我等來幫
“咳咳……你叫什么
“侯爺,奴叫小斑鹿
“小斑鹿,回去吧
“奴不走,大紀可以沒有奴,但不能沒有侯爺,奴愿意赴死
袁陶紅著眼睛,緩緩閉眼。
“大紀賢侯袁陶,入殿覲見——”
小斑鹿的尸體,再度被御林軍拖走,血色的印子,拖了長長的一路。
袁陶捂著嘴巴,劇烈地咳嗽起來。
待攤開手掌,已然是滿手血跡。
“袁陶,拜見陛下!若與北狄議和,我大紀危在旦夕,恐有顛覆之禍!”
他喊了起來,聲音帶著破鑼般的嘶啞。
無人相應。
御道上的余暉,如落潮般退去,退到了中門之處,黑夜沉沉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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