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林一大早到了縣委辦公室的時候，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江流打電話給李翰林的時候，他正和段鐵柱在辦公室里聊天。

這天一大早，段鐵柱就跑到李翰林的辦公室了。

一進門，他就說，有什么好茶，沖杯好茶喝喝。李翰林知道段鐵柱準是來開會，因為昨天就聽趙登說縣政府那邊張山召集各企業負責人開會，可能是給他們報個道就從會場出來了。

李翰林見了段鐵柱就說：“鐵柱啊！有你這么開會的嗎？會上說什么都不知道，回去怎么開展工作？”

段鐵柱笑著說：“什么破會啊！不還是想問我們企業伸手要錢的事兒，哪像你干縣長的時候，從來不想企業伸手要錢，還多方面為我們籌措銀子。至于內容不外乎就是下發材料，說得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最后說實質性的問題——要銀子唄！”

段鐵柱還繼續說：“還沒辦法遇到張山這樣的人當縣長，在臺上講話，就是讀讀會議文件材料，這種會，前面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布置任務的時候，那時候再回去聽就行了，那像原來的張縣長有水平，原來的張縣長只是把會議文件材料當講話的思路，一邊讀，一邊談自己的看法和見解，把布置工作也融進講話里，這種會就要認真聽，認真記了。不羅嗦，是什么事兒，就談什么事兒，絕不跑題，你看這張山，就像是這輩子終于當上了正職一樣，不知說什么好了，那個得意的樣子，真是讓人覺得看不起，很讓人鄙視他。”

他說：“我是有的放矢的，因領導而異，不是什么會都不認真，什么會都溜號。”

李翰林笑他，說：“你現在也是開會開出經驗來了。都快變成官油子了！”

段鐵柱說：“小人物就是有這點好，在不在會場也沒人注意，不像你這種樹大招風的，不是坐主席臺，就是坐第一排，去小個便都眾目睽睽。”

李翰林沖好茶，斟了一杯給段鐵柱，段鐵柱先端起杯放鼻尖嗅了嗅，然后才喝。

他說：“好茶！”

李翰林說：“這茶還是原來的張縣長送的。”

段鐵柱問：“哦這縣領導的水平就是不一樣，我一喝就能覺出這茶的質地很好，有種豆香味，是清明之前的茶吧！”

李翰林說：“其實，最無辜的還是他了，跟我搭班子這幾年，干得很辛苦，成績卻沒有凸現出來。沒想到他卻是毀了自己那個愚蠢無知的老婆手里。那錢她都沒花，都捐獻給了，失學兒童希望工程，還有就是這女人表面上看很守婦道，一臉的賢惠樣子，沒想到卻背著他爬了墻頭，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這些錢也不是想自己真正享受的，獻出了愛心，卻被人陷害東窗事發了，錢入了國庫，卻孩子沒有了娘。”

段鐵柱又問：“他老婆的問題不是查清楚了嗎？他不是沒事兒釋放了嗎？也不知上級組織對他的問題該怎樣對待啊!”

李翰林說：目前是先暫時掛在那兒了，等待組織上的重新安排位置。他老婆的失去了。張縣長的影響不大，但是關鍵是孩子正處在教育階段，正趕上高考呢！”

段鐵柱說：“這事如果需要，你應該幫幫他。”

李翰林看看段鐵柱，說：“這淮河的官場很復雜啊！下一步也不知道我自己的位置往哪擺呢，這官場上的變數太大，誰也無法預知之后的路該如何走啊，”。

段鐵柱說：“我還是愛憎分明的，該同情的就同情，該記恨的就記恨。不像你，一點不記恨自己的對手，就算對手。當初不是張山，說不定這新提拔的副市長就是你的了。”

李翰林搖頭說：“你這話不對。雖然，我在競爭副市長候選人時，是有人做了一些小動作，但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現在，我想明白了，誰當了副市長應該是市委書記說了算。他讓誰當，誰就能當。他不讓誰當，誰就當不了。到了市委這一級，到了這種層次，提拔一個人，市長其實是無能為力的。我們走的市長這條線啊！”

他的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恰巧響起的。

李翰林習慣地看一下顯示屏，便覺得奇怪，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怎么會突然找他？

他對著手機問：你好！江部長，你找我有何指教？”

這江流部長說：“上午，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他當然不好問什么事，說：“好的！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江流部長說：“好吧。我等你，但是，你必須要在十點鐘之前趕到，十點鐘之后我將參加常委會，你做好快點吧。”

按照官場圈子的常理，組織部長打電話召見可能是個好兆頭，很值得慶幸和高興一番。這組織部長是干什么的？是管組織安排人事任免的，是個管“官”的官兒，一不小心，發個文件，說不定就升上去了。

然而，李翰林心里明白，市委組織部長江流找他，對于他來說無外乎就是官位的高就與屈就，說白了就是組織上對自己的工作重新考慮。

這里面可能就會有兩種結果，要么升遷，要么平調，但是不可能降職使用的。目前自己是縣委書記，正處級干部，通過上次的副市長競選敗下陣來之后，這升遷的機會暫時可能排除，除非是在原來正處級的位置上平調，平調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降級使用。

即使平調，對李翰林來說，也屬降級。

李翰林知道，如果是從官場理論上的平調，只有三個職務，一是市委秘書長，那是輪不到李翰林的，因為市委秘書長要由市委常委兼任，這一位置是市委書記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然而自己跟市委書記張西征的關系沒達到那樣一個層面，如果是關系很鐵的話，那在人代會上的選舉，這副市長也已經是他的了，而輪不到他劉亞光了。

另兩個職務便是市人大和市政協辦公室主任，這兩個部門都屬二線單位，還有就是市政府秘書長這一位置，也屬于一個很熱門的職位，雖說官不大又不參加常委會，但位置很重要。去那二線部門當主任，還不如直接把他降到下面當局長、或到別的縣當個二把手，更有實權更實惠。

看來平調的可能性比較多，這平調有可能把自己調到別的縣任一把手，或者是到市里那個局擔任局長，在李翰林看來把自己調到市里那個（處級）局任一把手的可能性比較大。

據李翰林所掌握的淮河市各大局的信息來看，目前也只有城建局局長的位置是空著的，那個出了事兒的局長孫海超落馬之后，目前是副局長這個副處級臨時主持城建局的工作。

還有就是糧食局的局長的位置也在空置著呢！最壞的打算就是降到市糧食局當局長了。

想到這兒，李翰林心里就有點數了，無論怎么說，現在自己自能是聽天由命了。

組織部長江流剛才主動給李翰林的電話，李翰林聽出來態度也很熱情，后來江流部長在電話中還想補充什么，但好像他辦公室有人也就欲又止了。李翰林心里急于想知道找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就追問說：“江部啊！能否先在電話中透漏一下談話的主題意思？”

江流說：“哈哈，你現在就來吧，見面談，電話里不便談，好吧！主要也就是關于你職務上的變動問題。”

李翰林心想，果然被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就是自己的官路要發生變化了。他于是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上路了，司機小徐知道自己的老板今天有心事，也就把車開的很平穩，很流暢，他想盡量的讓李翰林在一種舒適暢快的感覺中思考問題，李翰林把頭歪向了座位靠背的一側，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中。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淮河市市委大院，李翰林讓司機把車停在一棵樹蔭下，防止灼熱的太陽光曬得車里像桑拿。

所以，李翰林去見組織部長心里沒有一絲不詳。

組織部長江流是一個五十多歲矮胖的男人，一見李翰林就“哈哈”笑起來。

他說：“翰林書記啊，你這一方諸侯，可是很少來我這。如果，我沒記錯，我搬進這辦公室，你還沒來過。是不是覺得我這廟小，管不了你的事了？”

李翰林說：“那里，那里，以前就一個‘忙’字，這你是知道的。前一陣一直在人代會上呢！最近沒那么忙了，正想過來，看看老部長能否給提攜提攜！指教指教的呢。”

部長說：“我能有什么好指教呢這指教談不上？要想提拔你，那是市委主要領導以及省委組織部的事了。我找你就只有你干讓你出大力流大汗的活。”

他示意李翰林坐沙發上。

市委原來和市政府在一個大院辦公，前兩年，才搬進這新建的市委大院。由于是新建的，辦公室環境比市政府那邊要優越，這市委常委的辦公室就比市長的辦公室還寬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