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無渾身癱軟,微微搖頭道:“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閻君空靈而又冷漠的聲音,便在任也的意識空間內響徹:“我壓不住了。”
“踏!”
聽到這話,任也陡然停滯,臉色流露出了凝重而又不甘的神色。
“一扇秘境之門,馬上就要開了。這孩子……機緣不淺,要離開此間了。”閻君輕聲道:“若在冥界,我還可強留他幾日,但在陽間,天道的呼喚,便不可違背。”
“師兄,還有別的辦法嗎?!我想要送他回去見見娘親,見見妹妹……!”任也說話時,聲音竟帶著一股哀求的意味。
“你的界空石不能用,不然等同于耗費了一次保命的機會。”閻君沉默半晌后,幽幽開口:“我可開黃泉路,瞬行百里,趕到臨縣。但此舉必然會令周遭埋伏之人察覺,令你身陷險境。”
“仙瀾宗的那個小家伙,并非是拿話誆騙與你。今夜,我隱隱感知到,仙瀾城五城方向,有一股磅礴的神異之能,于虛空中鎖定了西涼之地。我來此是為了護你,自要以你的性命為主。”
“這孩子散發的吞噬之力,冷漠而又深邃,是沒有人間情愫的……他早晚都會走,今日告別之舉,或許明日就會忘掉。無情忘情,才是根本。”
“臨別之,對他而,其實是沒有什么意義的。”
閻君的話聽著有些冷漠,甚至是無情,但這就是他。
他來自冥界,一桿鐵筆斷生死,孽鏡臺前照罪魂。他看待人間的一切,那都是神性與理性占據上風的。
“穩妥之法,便是將他放在山中,令其自行離去,而我等則是用界空石離開。”閻君補充了一句。
任也背著刑無,感受著他滾燙的體溫,回想著他剛才的話語,雙拳緊握,反問道:“他想走,就真的能走嗎?”
“……!”閻君聞沉默。
“不要瞞我,如實告知我。”任也強調了一句。
“若無人阻攔,他自然會平安離去。但若有高人強行攻殺于他,斷他秘境天門……他或恐有生命之危。能做到這一點的,需要具備兩個因素:一,至少是六品;二,需要有氣運。只有氣運才可以短暫地遮蔽秘境天門。”閻君不畏懼生死,更不屑于撒謊。
“請師兄開黃泉路,送他回臨縣見至親!”任也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
“你不怕死?!你師尊對你寄予厚望,守歲人對你寄予厚望!”閻君開口。
“我若處處貪生怕死,那師尊又如何能對我寄予厚望?守歲人的一眾高品前輩,又為何要處處護我?您不惜開黃泉路來人間,冒著身殞的危險,要與六品登天一戰,難道僅僅就只是為了一個貪生怕死之人護道嗎?!”
“您剛才有一點說錯了。即便明日就忘了,那今日的告別,也是有意義的!”
“更何況,他的氣息一旦散開,西涼之人必來阻攔。我不想他死!”
任也咬牙道:“即便我不拿刑山的大帝機緣了,入黃泉逃命,也要送他一程。”
閻君沉默半晌,卻并未與他辯駁:“你覺得對,那就做。”
“請師兄開黃泉路,我們回臨縣。”任也懇求道。
“好!”
閻君的回應之聲,干脆而又果決。
“轟!”
磅礴無盡的陰冥之力,自將字令中升騰而起。
閻君的虛影自令中踏空而出,只抬臂彈指,一條古路虛影便橫空鋪開,猶如一座天橋浮現在了西涼州上空。
“走!”
任也立即沖著魔女等人呼喚了一聲。
“刷刷……!”
眾人毫不猶豫地踏上古路,在閻君神異之能的包裹下,自古道步步縮地,轉瞬便消失不見。
就在這一瞬間,距離臨縣大概只有百里之遙的昊陽山莊內,正在發火的司徒賓,以及一眾五品仙師,卻猛然愣在了原地。
“這……這冥界的氣息?!”
有一仙師目光驚愕地呢喃了一句。
“嗖!”
司徒賓回過神來,一步踏出前殿,登天而起,向北凝望。
只見一條古路橫貫虛空,在暗淡的月光下,直飛臨縣。
“哈哈哈哈!”
司徒賓頓時散發出爽朗的笑聲,忍不住贊嘆道:“楚燼真乃大才也,竟憑借一己之力,逼著古皇護道人現身。諸位,等了一夜了,肥魚終于咬鉤了!”
“是臨縣!”
“走,我等齊掠天穹,趕往那片地域,快!”
“……!”
一眾五品皆是面露喜色,在相互對視一眼后,便八仙過海,各顯神能而去。
驟然間,數十道神虹劃破夜空,氣息如星海一般涌過周遭,引得無數神通者仰面圍觀。
半空中,一位跟隨著楚燼來到西涼的五品仙師,此刻卻心生疑惑。
楚燼自傍晚離開,卻到此刻都沒有現身。而現在古皇傳人的冥界護道人,卻毫無征兆地彈指開黃泉,這事兒怎么看都透著一股詭異之色。
這位五品仙師,名為慧道人,你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他有多聰明了。
慧道人仔細斟酌半晌,便立馬從意識空間內呼喚出了一枚黃紙道符。這張道符也是無塵宗主賜予的,神能與楚燼的那張一樣,都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能令無塵感知此間的神物。
他與司徒賓等人橫空飛掠,手中死死掐著道符,準備觀而后動。
……
臨縣,一處鄉野民宅外側,數道身影自古路中飄然落下。
任也背著刑無,一腳踹開院門,剛要入內尋找春娘等人,便見到對方正大眼瞪小眼,目光驚愕地仰望著蒼穹,瞧著那即將潰散的古路虛影。
“娘親!”
小不點見到春娘后,登時大喊了一聲。
任也慢慢放下刑無,卻見他雙眸泛著淚光,并且有些凝滯地看著那位粗衣婦人,輕喊了一聲:“娘……!”
“你過來。”
就在此刻,閻君飄浮在半空之中,語平淡的向任也呼喚了一句。
他猛然扭頭,飛掠而起地回應著:“師兄!”
閻君飄浮在半空,雙眸凝望著昊陽山莊的方向,輕聲道:“有很多五品神通者,正趕往這里。若是一會兒他們來此,虛空突現異象,我便要借你紫運。”
“紫運?!”任也有些不解地瞧著他。
“仙瀾五城方向,那股夯實的氣息……越發凝實。”閻君輕聲道:“或有六品在憑借至寶,感知這片虛空。必須要想辦法,阻隔他們的感知,所以需借你紫運。”
“借借借,全給你!”任也毫不猶豫地點頭:“把我抽干都行!”
閻君扭頭看向他,目光毫無波瀾,且話語簡潔地評價道:“你與你師尊一樣,都是一個人上路,卻慢慢走著……就變成了一群人。”
“這很好。”
他說話時,那碩大的頭顱,竟有些木然地點了點。
與此同時,西涼某地,那位帶著一個年輕姑娘,以及六名強大隨扈而來的“老爺”,此刻不可置信地瞧著一名九黎大陸的百事通,皺眉道:“我就不信了,這個世界上還他娘有錢買不到的消息?!”
“這位老爺,厲鬼宗真的是神出鬼沒,連仙瀾宗也找不到他們。小人……小人確實無能為力啊!”那位百事通臉色苦逼道。
“再加一百萬星源!”老爺不容置疑地回道。
“再給我一刻鐘!!!我這就上神通者鬧市,找百余人齊喊厲鬼宗。哪怕就是仙瀾宗把我當成是厲鬼宗的弟子,刨我祖墳,這星源我也要掙!”這位百事通,在老爺又加價一百萬后,竟露出了要殺親子的狠辣表情。
旁邊,那位年輕的姑娘,目光靈動地抬頭,仰望蒼穹道:“此地真是奇怪呀,竟有如此強大的冥界之人,可以肆意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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