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地域,一座涼亭內,厲鬼宗的魔女姐姐與烏蒙,似乎正在與一人飲酒交談。
任也所在的草廬與那處涼亭中間隔著一道山溝,兩地尚有一段距離,且涼亭周遭霧氣繚繞,就像是一處被陣法隔絕之地,令小壞王只能看清楚三人的身影輪廓,卻瞧不清楚他們的面容。
只不過,任也的記憶力極好,且內心非常八卦。他仔細打量著魔女與烏蒙身邊的那道人影,越看越感覺有些熟悉。
熟悉……
若是身邊人的話,任也只憑借那人的肢體動作,就有把握瞬間認出此人的身份。畢竟老劉“生”前對他的眼力和記憶,也是有過非常精準的評價的——窺因專家。
一眼沒認出來,這說明我一定見過他,但又沒有長期接觸過。
他站在原地愣神,洶涌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在腦中過了一遍。
很快,他猛然抬頭:“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
“那人影很像是……龍玉清的二舅哥——楊明遠。”
“臥槽!是他嗎?!”
任也越想越心驚,越心驚就越細細打量著那迷霧中的人影。
那人……真的是像極了楊明遠啊!
不過,他不是被擄來的嗎,又怎么會與厲鬼宗的魔女,以及國服最強adc坐在一塊飲酒呢?
難道這九黎大陸的禮儀風俗比較奇怪,對待俘虜必須要像對待親爹一樣?
任也內心震驚至極,腦中不自覺的便涌現出了很多記憶碎片。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越想越心驚,只片刻后,便已是汗流浹背的狀態了。
假設,假設他真的是楊明遠,那魔女對此人的態度,明顯與祭祖大典時對楊家喊打喊殺的態度……是截然不同的。
為什么會這樣呢?
小懷王在這一刻聯想頗多,并且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他先前就很是不解,這潮龍城背靠仙瀾宗,平常不但有五品護城仙師坐鎮,還擁有極為古老的超品護城大陣。城內不但不能使用縮地符、傳送符,就連幾座傳送陣也是被仙瀾宗嚴加看管的。
也就是說,這尋常的神通者,不論是出城還是入城,都需要被核實身份,并走城關通過,且陌生人還要納稅,被記錄在冊。
在這樣高壓,高嚴管的環境下,想要踏馬的偷渡,那簡直是太難了……
但厲鬼宗的數十位四品,還有魔女姐姐、烏蒙,卻可在潮龍城內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這難倒不令人費解嗎?
他們是怎么潛入到潮龍城的?又是怎么在仙瀾宗的圍剿下,突然消失,并輕松脫逃的?
對于這一點,任也先前就有過一些猜想,只不過他沒有在龍玉清面前多嘴罷了。
昨夜,龍兄弟帶著他來到了父親的歸天小院,并說明了枯井下有一條非常安全的隧道。
那時,性格謹慎的小懷王就曾問過:“這條隧道還有別人知道嗎?”
龍兄弟答:“這條隧道是父親年輕時,與岳父楊剛烈特意命人打造的,以備不時之需。除了家中近親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曉這條隧道的存在……。”
在封建社會中,民夫修建這種密道,墓穴,或者是密室,那大概率是活不了的。即便能活,那東家也有一萬種辦法保證私密性。比如從遙遠之地買奴隸,蒙眼封嘴,無聲勞作,民夫即便在山中鑿擊了數年,最終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干的活等等……。
也就是說,這條密道除了龍家、楊家外,確有極大可能是不被外人知曉的。
那么,一直神出鬼沒的厲鬼宗,是不是就一直借著這條隧道,進城出城呢?
不過,龍玉清當時非常篤定地說,這條密道就只有龍家和楊家的人知曉,那么他要是多嘴的話,很容易就破壞人家的家庭氛圍,所以他便沒有說出毫無證據的猜想。
并且,任也當時對楊家的觀感還不錯,也覺得龍玉清既然敢自己走這條隧道,那就說明楊家人即便知情,也肯定是默許的。
原因也很簡單,雙方不論是政治,還是親情,那早都融為一體了,這等大事兒,自然是共進退的。
可誰承想,他們剛剛逃到邊境,就被王伯等人出賣了。
當時,任也覺得城中肯定是有人給仙瀾宗通風報信了,也曾隱隱懷疑過楊家,但還不敢妄下判斷。畢竟潮龍城那么大,府衙中出現幾個仙瀾宗的眼線奸細也是很正常的。
但現在細細想來,這一切令人心生疑惑的線索與細節,竟都在無意間串起來了。
歸天雅苑下的枯井密道,楊家人是知曉的;而出賣自己的王伯,也是軍中的正牌將領,自然也屬于楊家人提拔起來的門生。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厲鬼宗能在潮龍城來去自如,這沒有一個極大的內鬼作為內應,其實是很難辦到的。也只有楊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可以讓它藏得這么安穩。
一個大膽的猜想,陡然在任也心頭涌起:“這厲鬼宗與楊家是一伙的……我的天吶,那那天祭祖大典的屠殺,就是一場精心準備的表演啊!”
“嘶……!”
想到這里,任也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涼氣,雙眼也突然變得清明了起來:“若是這樣的話,那也有兩個要點不對啊。”
“若是楊家出賣的自己,引仙瀾宗過來抓人,那他們為什么又要脫褲子放屁的,命令厲鬼宗突然出現,最終把自己搶走呢?這不是會引得仙瀾宗更恨厲鬼宗嗎?”
“難道是,他們怕龍玉清與仙瀾宗說謊一事暴露,會牽連到自己,所以必須抹掉這個隱患,這才先是故意通風報信,討好仙瀾宗,然后在暗地里讓厲鬼宗出面搶人?這樣一來,既可以解決龍玉清撒謊一事,又可令厲鬼宗抓到自己。”
“嗯……還有就是,如果楊家與厲鬼宗是一伙的,那為什么他們要在萬眾矚目下演一場楊二郎被擄走的戲碼呢?”
“是楊二郎干了什么不為人知的大事,所以必須要以這種手段消失在潮龍城……還是說,他們心中還有更大的圖謀呢?”
任也仔細思索著,最終依舊沒有解決掉心中的疑惑。因為他對潮龍城的了解太少,很多事情都不知情,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判斷。
更何況,目前這些推測也都只停留在猜想的階段,畢竟……這一切推理的源頭,就僅僅只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與楊二郎非常相似的身影罷了。但對方到底是不是被擄走的二舅哥,他還不能確定。
呃……還是先確定一下吧,在心里黑化別人,那是很不禮貌的。
任也這個人的求知欲,就跟老劉與唐風的那種欲望一樣,一旦滋生,那就必須找人解渴,沒有人就整水泥墻,就整牛肉……直到精疲力盡。
想到這里,小懷王便偷感極重地看向山間小路,想要從旁邊繞一下,穿過那片霧氣,偷偷地看一眼那道人影的真容。
“刷!”
就在這時,一道鬼魅般的弱小身影浮現,神娃吸溜著鼻涕,語速極快地傳音道:“老板,別看了……那三個看守回來了。”
神娃是花一百萬買來的,但卻要在戰斗時充當偵察兵,還要在生活中扮演恩愛夫妻的兒子,愛情粘合劑;更要在探險時化身陰魂雷達,關鍵時刻還要偷錢、偷寶、踩點、站崗……
用老劉的話說就是:“神娃拿你當親爹,你拿神娃當鬼子……四五歲的孩子讓你訓練得比警犬還好用。”
唐風也表示贊同:“一個神娃能頂三個阿菩,六個許棒子。”
阿菩聞聽此大怒,拿起許棒子就捅了一夜的小歌姬……這園區哥們之間的關系,至少能寫出十二部倫理小說。
任也聽到神娃的提醒,便立馬轉身回頭,邁步向草廬走去。
果然,不到三息的功夫,迎面便走來三位鬼將。
其中一人皺眉道:“誰讓你出去的?!”
“我餓了啊,想找你們討口飯吃……卻見你們沒在啊?”任也大咧咧地反問一句:“敢問三位,為何要玩忽職守,不好好看管我?”
三人懵逼了一下,其中一人訓斥到:“回去,我去給你弄飯。”
“有勞了。”任也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不敢在監視下亂走,只能回到草廬耐心等待。
大約半個時辰后,任也吃過送來的飯菜,又借著上茅廁的功夫,向涼亭中瞧了一眼,卻見到那里的霧氣已經散去,也沒有了三人的身影。
當夜無話,任也只在草廬中沉沉睡去,準備明日便與厲鬼宗的人一同趕往西涼。
不論楊家人是否與厲鬼宗有關,那他都是一個與虎謀皮的處境。只不過,有了這層猜想之后,任也心里對魔女姐姐的防范心,再次提高了n個等級。
……
星月明亮,夜風輕拂。
仙瀾宗問道宮內,無塵宗主盤坐在蒲團之上,身著一襲白衣,神色淡然。
旁邊,一位道童貼身伺候,小心翼翼地為他倒著茶水。
高臺之下,六位天閣長老,一位監院長老,以及十幾位資格頗老的五品仙師,此刻全都坐在臺下,臉色陰沉。
“這不知死活的厲鬼宗,確是到了不得不清剿的地步了。”一位天閣長老撫摸著自己雪白的胡須,聲音清冷道:“如若不然,一個區區五品巔峰的神通者,就膽敢傷我宗門仙師……這會令一眾古宗門笑掉大牙的。”
“稟告宗主師尊,給我一些時日,弟子定能查清厲鬼宗的藏身之處,并將其一網打盡。”監院長老雖也一百多歲了,卻是無塵的大弟子,年輕時也是天賦極高之輩,只不過心境一般,入五品后又得到了一個非常艱難的晉升差事,所以才停在此階數十年,寸步未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