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瀾宗,問道宮之上。
宗主無塵道人矗立在道宮之巔,雙眸呆愣愣地瞧著蒼穹,蒼老的臉頰上,充斥著一股茫然且一腦門問號的表情。
為何如此啊,究竟是為何如此啊?!
刑山再現赤潮,那代表著大帝機緣的赤芒,明明都已入仙瀾山門口,可卻又為何突兀地從宗門之上掠過?
“轟!”
他瞬間散發足以籠罩一郡之地的神念感知,并清晰地窺探道,刑山涌出的赤芒足有數百道之多,并還在持續增加。與仙瀾宗距離不遠的兩座強大古宗門,也都得到了象征著大帝機緣的赤芒,但偏偏距離刑山最近的仙瀾宗,此刻卻只成了“場外看客”……
“我算錯了?”
無塵道人心中愕然,只瞬間入定,抬起左手飛速掐算。
不多時,他再次睜開蒼老的眼眸,更為茫然道:“不……不啊,老夫的推算沒錯啊。一處地域,一顆種子。我仙瀾宗明明坐擁五城之地,勢力范圍遠超許多弱小的割據之國,但為何偏偏我們沒有得到大帝機緣呢?”
這位掌控仙瀾五城近二百余年的老宗主,在這一刻心中甚是不解。他本以為仙瀾宗占盡地利,自己也是最先推演出帝墳隱秘機緣一事的人,可眼前的景象卻令他茫然無措,心中甚是費解。
他近一月有余,日夜推演,明明已經算出來了,這帝墳的機緣,或是擇優挑選的規則。整片九黎大陸在大帝的機緣之下,都會被劃分成無數勢力的盤踞之地。而這些盤踞之地,或許都會被選出一顆最優秀的種子。
仙瀾五城定然也算是一方勢力盤踞之地,也應有一顆種子的名額。而那顆最優秀的種子,他早在數十年前就已挑選出來了,不可能還有別人啊。
“轟!”
就在無塵道人茫然失神間,刑山深處卻再次射出一道赤芒,直奔仙瀾五城而來。
“來了!”
他蒼老的雙眸,再次綻放出精光,內心狂呼道:“……我就說嘛,仙瀾宗護帝墳千年,大帝又怎會忘卻我等?!”
“這次是真的來了!”
無塵道人早已到了返璞歸真的階段,親朋摯友逐一離世,問道寂寥間,這凡塵之事,也再難令他心神激蕩了。
但此刻他在大帝機緣面前,卻激動得像個剛剛點鐘,且焦急等待一場靈魂溝通的興奮lsp。
赤芒劃破天際,直入仙瀾五城。
“楚燼,你若得此大帝機緣,我……我仙瀾宗也定然能誕生一位奪取神位至尊之人啊!”
無塵道人內心激蕩,忍不住扭頭看向了關門弟子楚燼的修道之所,內心無比期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轟……!”
三息后,那赤芒驟然懸停在仙瀾五城的中央之處,不再前行。
無塵道人再次怔住,卻見到那赤芒轟的一聲飄散,如赤色光雨一般自天際落下,幾乎灑滿了每一寸仙瀾五宗的疆土,卻最終在一片漆黑中消散。
大帝機緣,竟消……消散了……
它來了,卻沒選種子,只下了一場赤色光雨,便結束了?
無塵道人的面頰登時變得煞白,只呆愣愣地瞧著赤光消散的仙瀾五城,內心狂呼道:“九黎大帝啊,您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他內心瞬間變得無比絕望。因那刑山赤芒并非沒有選擇仙瀾宗,它確實來了,只不過卻轟然消散,并未選他仙瀾宗的弟子作為種子。
他矗立在問道宮之上,衣袂飄飛間,緩緩回過了神:“……我……我明白了,是……是有人搶了原本屬于我仙瀾五城的大帝機緣!”
“刷!”
呢喃之聲顫抖,那白衣身影驟然消失在了道宮之上。
……
這一次的刑山赤潮,遠比一月多以前發生的那一次,還要盛況空前,還要震驚于世。
整片遼闊無邊的九黎大陸,此刻都感受到了磅礴的帝威。
天、地、山川湖泊、流云明月,不管距離刑山有多遙遠,此刻都被蒙上了一層濃烈的緋紅之色。
“轟轟轟……!”
刑山之中,驚雷滾滾間,那一道道貫穿天地的赤芒,越涌越多,從最初的數百道已經多至近千道。
近千道赤芒四散而飛,一芒入一地,公平無比。
陡然間,天穹激蕩,一股足以粉碎人間一切的天道之力,自東方升騰而起,迅速鋪滿整座九黎大陸,且與刑山赤潮的大帝道韻遙相呼應。
“刷!”
在無盡的緋紅之色中,一輪與天上明月大小相同的天道之眼,散發著恐怖的威壓,緩緩睜開。
一眸對日月,俯瞰人間。
這是天道之眼第一次,正式在九黎大陸,且在一眾人間凡夫面前浮現,自然也引得無數黎民百姓,跪地叩頭,祈求福澤自身。
碩大且冰冷的天道之眼,自蒼穹中升騰而起,目光穿透一片緋紅。
一念起,天際之上有無數七彩祥云,憑空涌動而出。
那祥云四散開來,以極快的速度流淌,并隱隱沉浮在一道道象征著大帝機緣的赤芒之下,就像是有意托舉著大帝即將隕滅的意志、精神、道韻,并一路相送……
天道睜眼,祥云激蕩,托舉著帝墳中射出的赤芒,如一道道流星般劃過九黎大陸。
潿洲,一處名為隱仙門的道府內,數十位藏世的強者,帶著膝下弟子,一同離開清修之地,站在廣場中觀禮。
一位活了三百多歲的老者,老淚縱橫地看著天際,情緒崩潰道:“這……這是大帝最后的華彩,這是我九黎至高傳承最后一次擇選后人。”
“天道浮現,一路涌祥云相送,這是表彰大帝一生的功績,這是天道敬神道的一種表現。”
“傳人現世時,道韻消散日。”
“屆時,我九黎將再無大帝!”
“再無那個一統日月山河,風華絕代,殞雙神于刑山的蓋世英雄了!”
戰亂之地,民不聊生,殺伐之下,遍地骸骨。
這種亂世當出英雄,自然也會緬懷英雄。
誰又能不懷念那歲月史書中記載過的空前盛世,太平祥和之景呢?
隱仙門所有弟子在這一刻全部跪地,于一片悲慟痛哭中,瞧著大帝最后的華彩,灑滿人間。
不光隱仙門的人在跪地痛哭、相送,此刻古老的九黎九部,八十一位故人之后,整座黎民人間,仙府王朝,三教九流,泥腿草根,也在一片沸騰的興奮間,最后送別這片土地中的傳說至尊。
不過,也有許多古宗門,與仙瀾宗一樣,都自認為是當地正統,修道之巔,可卻在極其興奮下,眼見著赤芒自天際劃過,卻沒有擇選他們的弟子,而選擇了那些隱藏在此地黎民人間中的天賦極高之輩。
他們或許都是散修,但都可得資源,天資絕倫,只不過不顯于世罷了。
這些人同樣也眉心生出赤火印記,并在懵逼與愕然中,迅速離開。
……
刑山,花海外。
儲道爺瞧著蒼穹上的赤芒涌動之景,登時激動無比地攥緊雙拳道:“帝墓要開了,這下要捅破天了!”
許棒子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聲音沙啞地吼道:“小懷王還沒有出來,老子才不在乎什么開不開的事兒……快想辦法救他啊。”
“不,他的氣息穩定了,或……或許不需要我等入內去救他。”
儲道爺立即擺手道:“我早就說過,這小子得人皇傳承,又有氣運加身……絕對是一位天生的挖墓之人。這帝墳能開,定是與他的紫運和許先生給出的那尊巴蛇銅像有關……。”
眾人聞聽此,也立即抬眼,細細打量了一下任也的狀態。
此刻他的氣息穩定,紫運繚繞,就連面頰上無比痛苦的神色也消失了。顯然他目前的處境,并沒有剛剛那般兇險了。
花海內。
任也呆愣愣地遙望著刑山深處,只感覺大腦一片空靈,內心祥和,且肉身也像是被某種詭異的力量包裹,并沒有即將血脈爆裂的痛苦感。
“刷!”
他呆愣愣地漂浮在花海之中,眼見著最后一抹赤芒射向天際時,卻突然感覺到眉心一陣刺痛,就像是被人用燃火之劍刺了一下。
略微的疼痛感,讓他登時回過了神。
眾人也見到,他眉心中的那個赤色的帝字印記,在一瞬間就消失了,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過,剛剛印記涌現時,他雖然無法窺探到自己的眉心,卻能感受到那個字,且在神念中比旁觀者看得還要清晰。
“臥槽,我這是得到了機緣嗎?!”
“不對啊,我感覺自己沒有任何變化啊!”
“……!”
他內心極為震驚,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腦門。
“踏踏……!”
就在這時,周遭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猛然一回頭,卻見到老劉的無頭尸體,依舊僵硬且迷茫感十足地在花叢旁走了兩步。
他仿佛在說:“兄弟腦袋都沒了……你在那兒看尼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