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無說他知曉一條刑山內的隱蔽小路,這話的震撼程度,完全不亞于許棒子聲稱,他熟知歌姬的第三條通幽小徑……
就連任也剛剛只邁向了花海一步,都差點血脈沸騰,肉身爆裂而亡,那眼前這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又怎么會知曉詭異刑山的小路呢?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眾人眼神驚愕且費解地瞧著他,令刑無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模樣憨厚地撓了撓頭:“我……我原本不想說的,因為此事……我與父母都未曾提過。”
“什么事兒?刑山嗎?”
任也追問。
“你進過刑山?!”儲道爺的雙眼,死死盯著刑無,仿佛在說:“老子早就看出來,你這個小東西不一般。”
“呃……諸位恩公,我……我確是進過刑山。”刑無低著頭,表情有些羞愧:“但我并非有意隱瞞。只是,此事與外人無關,我又怕父母擔心,所以才不想提起。”
“轟!”
眾人見他承認后,全都大腦一陣轟鳴,那表情就跟見了鬼一樣。
他一個尚未開悟的半大孩子,還真的來過這里?!
要知道,許先生曾說過,刑山帝墓可能是六品秘境,甚至是更高的存在,就連九黎大陸的頂級強者,一眾開宗立派的掌教之人,也不敢輕易入此山,那……那他是怎么在這詭異的大墳中活下來的?
“能理解,能理解。”任也立即點頭:“你快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知曉老劉去哪兒了嗎?”
生性淳樸,且性格有些靦腆的刑無,低著頭,輕聲道:“我是小輩,我聽諸位恩公的。若是大家要入內,尋找劉叔伯,那我可找到那條隱蔽的小路,帶大家走到花海中觀察。但……但那條路,也就只能通向花海,不能再深入了。”
“要入內嗎?我們可以邊走邊說。”刑無試著詢問。
“肯定要啊。”任也還沒等說話,許棒子便急迫應道:“此地危機重重,老劉只有一人,又身負重傷,我們不管他,他必然身殞。來都來了,那是一定要找的。”
“那好,我等原路退回。”刑無點頭:“我帶大家去找那條隱蔽小路。”
眾人相互對視一眼后,任也便重重點頭:“走吧。”
就這樣,刑無在前帶路,領著大家便向來時路走去。
路上,眾人都很沉默,只等著他自己主動開口。
果然,過了一小會,那在前領路的壯碩少年,輕聲敘述道:“四年多以前,我那時候才不到十四歲。但山里的孩子早當家,很多沒出路,天資也很愚笨的鄉野少年,也都會早早的跟著大人干一些危險的差事。”
“我那時候已經在巡獵隊當學徒了,但由于力氣小,也沒經驗,所以就只能干一些邊邊角角的差事。比如在相對安全的地方,布置陷阱,搬運弓弩設備,照料牲口什么的。”
“有一次,我被一位巡獵師傅選中,準備去芒山那邊圍獵幾頭普通的青狐。卻不承想,那日夜晚出發時,天降大霧,鬼風呼嘯,路上什么也看不見。我有點害怕,就問巡獵師傅還去嗎?按照常理來講,這巡獵者都是很迷信的,遇到較為惡劣的天象,都是藏弓收箭,不進山的。”
“但那一日,那巡獵師傅卻跟中邪了一般,死活非要去與其他同伴匯合,然后再一同進山。”
“我那時候年紀小,自己不敢返回,便只能跟著。”
“我和他,還有另外兩位年輕的獵者,就走到這龍家祖墳附近,便在大霧中徹底迷失了。那晚真的很邪門。按理說,這龍家祖墳附近的地形,我們從小都不知道走過多少次,可那晚就像是遇到了鬼打墻,怎么也走不出去。”
“而后,我們便在大霧中誤入了刑山。”
說到這里,刑無已經帶著大家原路返回,并且很接近眾人誤入時的入口。儲道爺散發了一下感知,那引風旗的氣息也非常強烈。
刑無站在蜿蜒的小路上,左右扭頭凝望,最終目光定格在了西北方的一棵歪脖子樹上,隨后便從腿上拽下那銹跡斑斑的黑刀,一路劈砍著枝條藤蔓,從一處無人走過的路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棵古樹。
眾人緊跟著他前行了大概半里遠后,終于來到了那棵古樹下。
刑無用半截黑刀,砍倒了一片雜草后,樹后便露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山洞。
“進入這里,也會有血脈沸騰之感,不過并不強烈,大家應該都可忍受。”
刑無回頭說道:“從這里入內,便可通向花海。”
“好。”任也點頭。
刑無提醒完大家后,便率先走入山洞之中,繼續說道:“那一晚,我們也不知自己是從何地誤入的刑山。只不過……與我同行的那三位獵者,進入沒多久,就都……。”
“就都怎么了啊?!”許棒子瞧著身后妖艷的緋紅之色,總感覺有鬼影在窺探自己,所以非常緊張地回道:“好侄子,都這個時候了,咱就別賣關子了!通暢點,一次性拉出來。”
“那位年長的巡獵師傅誤入花海,只走了半步,便肉身爆裂而亡……連點骨頭渣滓都沒有留下。”刑無背對著眾人,聲音有些顫抖道:“另外兩名隨行者,一位在一片詭異的青光中瘋了,且一直大吼著……我已成仙,當登天而去。他瘋魔似的,一邊大喊,一邊奔跑著消失在了山中……。”
“最后一位同行者,或許覺得我一個小孩子是累贅吧,說是要去前面探探路,把所有重物都交給我看管。可他走了之后,卻再也沒能回來。”
“后來,我感覺自己在這山中待了像是有五六天的樣子,最終實在是饑餓難耐,渾身虛脫……便開始小心翼翼地尋找。最后,我在一棵赤樹上,看見了幾顆果肉非常充實的果子。我知道那東西吃了可能會中毒,會死,但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就一口氣全吞了……但我沒死,反而感覺肉身恢復了一些力氣,最終在花海旁看到了這處山洞,便一點一點地走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那幾顆果子的原因,我離開山洞后,便見到那棵歪脖子樹旁,有一條下山的小路,且只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竟真的離開刑山了。”
“走出刑山,霧氣也散了,且天色剛微微放亮。我回家之后問過母親才發現……我們竟只離開了一夜不到。可我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山中過了五六天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敢再進入此地了……。”
他說到這里時,眾人已經在山洞中,走了大概兩三里左右了。
任也聽完刑無的講述,便立即問道:“你肉身遠超常人,是不是就與那果子有關?!”
“也許是吧。但我也不太確定,因為此事無法證實……。”刑無停頓了一下,輕聲補充道:“不過,我……我也是從那里開始,便能感覺到……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開悟了。父親也是在那件事過了之后,才斷定我終生也無法走上神通者的路。”
“這可能是一種詛咒吧。蒼天垂青,沒有讓我死在刑山中,但卻剝奪了我的前途。”刑無瞧著大家,露出了非常勉強的笑容:“不過,我知足了。”
“所以,你先前是撒謊的?!”任也盯著他,很突然地來了一句。
刑無登時愣住。
“剛剛入山時,你說有很多老獵人告知過你,這里危機重重,不能深入,且有各種詭異的事情發生。”任也語速極快道:“但這些都是你親眼見過的,而非道聽途說,對嗎?”
“也對,也不對。”刑無搖了搖頭:“那些話老獵人確實說過,只不過……我也切身感受過。恩公,先前你說要認我當弟子,并非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可能真的永遠也不能開悟了。給您當弟子,會讓您白費力氣,也會有損您的威名。”
“原來如此。不過,我能有個鳥的威名……!”任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旁邊,儲道爺深深地看了刑無一眼,并且話語含義頗深地評價道:“每個人的命數,就像是此地一般詭異,不可捉摸。人生很漫長,你被迫食用這里的野果,究竟是前途盡毀,還是一種機緣……那現在還遠遠無法妄下斷。”
“正如此地一般,這里發生過什么,埋葬過什么……都只是一家之,民間傳說罷了。真正的過去,只會引人無限遐想……這也是道爺我為什么對古墓如此鐘情的原因。在不停的證實和證偽之間,找到自認為恢宏的歲月真相。”
“道爺叔伯果然學富五車,出口成章。說得真好……!”刑無再次撓了撓頭。
任也瞧著他,心中的感覺有些奇怪。因為這位質樸少年講述的故事,實在是味兒太沖了,就很像是華夏暢銷小說中的奇遇橋段。當年具體發生了什么,可能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大家沒有繼續刨根問底的必要,只在沉默間,一路向前。
彎彎繞繞,眾人大概又走了兩三里遠后,寅虎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并皺眉道:“不對……!”
“確實不對。”
任也仔細散發了一下感知,目光驚愕道:“我的……星源之力竟在緩慢地流逝,且周遭并沒有星源氣息波動……這……這說明,我們的星源像是被某種詭秘的術法在吞噬。”
“我也有同感。”
“沒錯,我的星源之力也在消耗。”
“阿無,你之前走過這里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嗎?”許棒子問了一句。
走在最前側的阿無,表情微微一愣,立馬搖頭道:“我……我毫無感覺啊。”
“嗯?你是因為吃了果子的緣故嗎?”
“吃個屁!”儲道爺無語道:“你這是什么腦子啊?!他都沒有開悟,腹內也并未生出星核,怎會感覺到自身的靈氣在流逝?!”
“哦哦哦,對。”許棒子恍然大悟:“我可能太緊張了……!”
“就你這種心理素質,也敢說自己曾經是個殺手?!”寅虎無語,抬頭看向前方:“星源之力雖在詭異流逝,可……可卻還在我等的承受范圍,可以繼續向前。”
“那我繼續領路,畢竟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阿無開。
“萬加小心。”任也提醒了一句。
話音落,眾人繼續向前探索,并且走得非常緩慢。
不過,大家越往山中深處走,這星源之力被“吞噬”的感覺就越快,越強烈。
又走了不到半刻鐘,幾位三品神通者,便全都汗流浹背,一臉愕然之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