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赤金城。
四海商會福字一號大倉內,一群穿著華貴的掌柜老爺,此刻正點頭哈腰地陪同著袁大郎,巡視著大倉內儲備的罕見珍材——赤金。
一塊塊大小不一,形狀各異,通體散發著微弱赤光的珍材奇石,被規整地擺放在大倉兩側的貨架上。粗略望去,赤紅一片,就猶如火燒云一般落入此間,瞧著甚是刺眼奪目。
赤金并非凡鐵,可承受法術神通之重,制成各種兵刃后,即便是四品神通者全力催動,那也不會崩碎或熔化,總之堅硬無比,質量極高。
一塊巴掌大小的赤金,便有百余斤重,頗受一眾莽漢武夫喜愛。
整座福字一號的大倉內,這赤金的儲備量,足夠武裝兩千位由三品武夫組建的無敵近衛。赤金極為堅硬,需五品以上的大匠人動用秘法,才可將其煉化、塑形。
不過,若是將此物直接打造成制式鎧甲與兵刃,那卻有些太過奢侈了。且此地的儲備數量也不夠,即便打造成了,那也不是尋常三品神通者穿得動的。因為它太重了,頗有些華而不實的意味。
所以,若想武裝兩千位由三品神通者組建的無敵近衛,那就需要先將赤金熔化,煉成湯汁,在均勻地摻雜在其他的珍材鎧甲與兵刃中,以鍍金的方式,反復鍛造,便可煉制出兩千套頂級的赤金鎧、赤金槍。
這一大倉的赤金,是四海商會會長袁子良,準備獻給八皇子的,且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大金,而非市面上流通的碎金。八皇子得到赤金,會在今年景帝大壽的時候,將其獻給老爹,并為他挑選兩千位三品,組建一支近衛之軍。
如此大事,袁大郎自然是要親手抓的,所以他今日才會特意巡倉,看看數量與質量。
大郎背著小手,邁著八字步,仔細巡視了一番后,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八皇子身邊的寵臣,下月便會抵達赤金城,到時,會有專人來取此物。這一月有余的時間,爾等需要小心看管,莫要走漏了風聲,免得那些雁州城的大將,會不知廉恥地找我來索要此物。”
赤金并非死物,而是會誕生靈韻的奇石,在未經煉化與鍛造之前,是無法被收入意識空間的,且制成鎧甲兵刃后,也需煉化認主。所以這些珍材目前只能儲存在大倉,等待八皇子身邊的高手前來提取。
“公子放心,老夫這段時日都會住在大倉旁的小樓,親自看管,絕不會節外生枝。”福字號的掌柜,點頭哈腰地回道。
袁大郎一聽說對方最近都不回家,頓時眼神一亮:“尤掌柜辛苦了,以后每日晚間,我都會讓府上的廚子給你送來好酒好菜。呵呵,你做事兒,我放心。”
尤掌柜萬萬沒想到袁公子竟能如此體貼,頓時感激涕零道:“公子厚愛,屬下無以為報……!”
“自家人,甭客氣。”袁大朗擺了擺手:“走吧,我等一同去雅樓喝喝茶。”
“等一下,公子!”
尤掌柜突然叫了一句。
“怎么了?”
“嘿嘿……!”尤掌柜露出了見到親爹的笑容,拍手道:“我還有一件絕世珍材要送給您。”
“哦?!您總能玩出點新花樣,瞧瞧。”袁大朗也來了興致。
不多時,一位三品武夫,極盡催動著星源之力,自大倉里間邁步而出。
他每走一步,肉身與雙腿都在瘋狂顫抖,且臉色慘白如紙,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如烏龜一般緩慢地走到了大倉中央。
這時,所有人都見到,那三品武夫捧著一塊約有小孩頭顱大小的赤色珍石。
那珍石與普通的赤金截然不同,通體散發著如赤色神虹一般的耀眼光芒,且被捧在雙手之時,體表還微微抖動,似乎在對抗著那三品武夫的星源壓制。
袁大郎目瞪口呆,十分驚愕道:“這……這是伏龍赤金?!”
“公子果然眼力驚人。”
尤掌柜得意揚揚道:“這是千年的伏龍赤金!咱們的福字一號礦,自從開采以來,已經快有二十載了,但也就誕生了這么一塊如孩童頭顱般大小的伏龍赤金。您瞧此物,通體流光,石表脈絡似有經絡血脈,像是隱隱流動著赤血……凡品赤金,需以漫長歲月才能養出靈韻,但這伏龍赤金,乃是赤金中的最極品,天生靈韻。若是打造成法寶,出世后,至少為五品的絕世之寶,價值無法估量啊!”
“好好好!是誰尋到的此物,本公子要獎賞于他。”
“是一位普通礦工,老夫已經獎賞他三萬星源了。”尤掌柜齜牙道:“而且還減了他五年的勞作契約,他開心得像個孩童……。”
袁大郎瞧著那伏龍赤金,激動得渾身顫抖,輕聲道:“那人發現如此至寶,怎能就獎勵三萬星源呢?!至少也要五萬啊!”
“是是,屬下回頭就命人把剩下的兩萬星源給他家中妻女送去。”尤掌柜點頭稱是。
“此物擁有靈韻,必須以陣法將其鎮壓,鎖在內庫中。”袁大郎雙眼冒著精光:“如此神物,赤金城內是無人能將其煉化的。最多五日,我會讓人將其取走。”
“遵命!”
“尤掌柜,你為本公子辦了一件大事兒啊!”袁大郎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回去我就跟父親請示,調你去京都管理商號。”
“咕咚!”
尤掌柜當場跪地,狂呼道:“公子如此厚愛,屬下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才可報此大恩……!”
眾人見袁大郎十分高興,自然也免不了一頓溜須拍馬。
巡視結束,大家一同向外走去之時,袁大郎突然靈機一動,抬頭沖著看管福字庫的一位四品高手問道:“……晚上有暗哨嗎?”
那人一愣:“有!”
袁大郎笑吟吟地瞧著他,邁步上前,偷偷趴在對方耳朵上低語了幾句。
不多時,那人露出迷之微笑:“好好,屬下記下了。”
“哈哈!”
袁大郎聞笑著離開。
一眾老爺離開大倉,又向旁邊的雅樓走了一小會,便迎面見到姚師爺帶著一位跑馬鏢頭,急匆匆地趕來過來。
“公子,老夫有要事相商!”姚師爺抱拳開口。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率先告辭離去,而袁大郎則是與姚師爺等人,一塊趕往了雅樓茶室。
……
雅樓茶室內。
姚師爺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笑吟吟地沖著那位跑馬鏢頭說道:“把剛剛與我說的話,再向公子稟告一次。”
“是!”
跑馬鏢頭彎腰行禮,正對著上座的袁大郎說道:“此次送往冥河北岸的貨物,總計貨價五百余萬。屬下耗時一天趕路,入冥河北岸后,便在濱州的登封縣見到了威遠鏢局的掌柜黃大有,還有清涼府的黃府尹。”
袁大郎端著茶杯,微微一愣:“你說什么?!黃府尹也去登封了?”
“是的,那黃府尹不光人在登封,且還親自趕往冥河北岸,疏通巫妖國的封路兵丁,親自將我們引入了縣城。”跑馬鏢頭如實回應。
袁大郎聞有些好奇道:“以前這黃府尹都是不露面的,為何這次卻親自接貨?!”
“因為他有話讓我帶回來。”
“什么話?!”
“他要與我們做一筆更大的買賣。”跑馬鏢頭眼神明亮,聲音顫抖道:“一筆價值四千萬星源的買賣。”
“哦?!”
袁大郎來了興致,雙眸興奮地放下茶杯:“說來聽聽,他要如何做這一筆四千萬星源的買賣。”
“我與那黃府尹喝了一頓酒,聊了約有半個時辰。他覺得……如此零碎的采購珍材,一來是運費成本太高,二來是價錢也不穩定,一直處于增長的趨勢。所以,他想一次性購買可用一年的珍材物資,如此一來,省時省力。只不過……!”
“呵呵,只不過,他要講價?!”袁大郎笑著接了一句。
“公子料事如神,他想讓我們降價兩成。”跑馬鏢頭回道。
“哈哈哈哈!”
袁大郎聞大笑:“四千萬星源的物資,降價兩成?那豈不是要足足便宜八百萬?!他在做什么美夢……!”
跑馬鏢頭道:“稟告公子,那黃府尹說,這世間商行并非只有我四海一家,且一月有余的走貨,我們的價格一直在漲,他們也沒說什么。現如今一次采購四千萬的珍材,咱們理應便宜一點。他說,此次交易錢貨兩清,若是我們有興趣,便可派主事之人,趕往登封縣商議……他會在哪里停留七日等待。”
袁大郎端坐在椅子上,臉色凝重地陷入了沉默。
姚師爺斟酌半晌,插道:“那黃府尹明顯是想要壓價,可他的底氣從何而來呢?!難道是與其他商會已經接觸上了……!”
“接觸個屁。”袁大郎冷聲道:“這雁州地界,沒有我們袁家點頭,誰敢做他們的生意?活膩歪了嗎?他其實已經沒有更好地選擇了,如此出,就只是為了讓我們心生疑慮,降價賣貨罷了。”
“公子所甚是,那您的意思是,晾著他,不予理會?”姚師爺又問。
袁大郎眨了眨眼眸,突然瞧著跑馬鏢頭問道:“此行貨款,可曾分毫不差?!”
“刷!”
跑馬鏢頭立即抬手一揮,自意識空間內呼喚出十幾個大箱子,稟告道:“與往常一樣,當面交易,錢貨兩清。這五百多萬的星源全部再次。并且……屬下臨走前,那黃府尹還送了我十萬星源的盤纏,說是辛苦費。”
“呵,連鏢頭都想買好。”袁大郎冷笑:“那我猜測的就沒錯,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卻又想壓價購貨。”
“既然公子篤定他們只能選擇我四海商會一家,那我們不需回應便可,抻一段時間,他們自然會再次找上來的。”姚師爺回了一句。
“不,不。”
袁大郎搖頭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若想將清涼府玩弄在股掌之間,你必須先養著他們,讓他們把三座福地建造一半,處于進退兩難之地時,在突然起價,并與雁州境內的所有商行都打好招呼,不給他們放貨。他們斷了采購渠道,而光靠南疆那貧瘠之地,又無法供養福地的建造……呵呵,如此一來,他們便為魚肉,任我們宰割。”
“不過,兩成的降價是不可能的,這樣會顯得我們急于促成這筆買賣。”袁大郎站起身,邁步在室內轉了一圈,突然道:“但不給他們點甜頭,那黃府尹又下不來臺……搞不好這趟線的買賣又要抻上一段時間。父親讓我來赤城打理家中產業,這賬面自然是越好看越好。”
“這樣吧,姚師爺,你跑一趟登封。但最多給他們降價半成,就當是打發乞丐了。”
“……!”
姚師爺聽完之后,立馬起身道:“好,老夫心中有數了。竟然如此,那我今晚便啟程動身,趕往登封。”
“你去之前,帶一件價值二十萬星源的禮品。”袁大郎漏出胸有成竹,睿智如孔明一般的笑容,一字一頓地提點道:“你走時將這件禮品送給黃府尹,直白的并告知他。我袁家的人,我袁家養得起……!”
“公子大才!”姚師爺很想說,行商之事在于利益,完全沒有必要得罪顧客,更沒有必要裝這個逼,但他見袁大郎正在興頭上,若是自己出反駁,必然會被問候老母,所以他忍了忍,也就沒有在勸。
“你早去早回,雁州城那邊還有事情需要你去操辦。”
“是,老夫最多三日便會返回。”
“嗯。”袁大郎滿意地點了點頭。
……
一日后,巫妖國境內,濱州登封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