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祖一劍入黃嶺,那虛空對岸的古城,霎時寂靜無聲。
王長風發絲凌亂,雙眼呆滯的瞧著青禾書院,內心激動之情無法表,只渾身顫抖的結巴道:“老祖尚在……又有何人敢欺凌我古潭宗?!”
自萬象門重回遷徙地之后,就一直在與來歷詭異的面壁人對抗,且處處備受壓制,甚至是羞辱。但這并非是萬象門太弱,而是面壁人太過強大。
不論是底蘊,亦或者是對遷徙地機緣的把握,兩者都是不可比較的。
今日,面壁人的十二位血月大祭,手持祁皇子戰書降臨古潭,行事傲慢無比,竟直接越過掌控著此間權柄之力的萬象門,只與小人皇一人獨談,且幾次出譏諷,這讓萬象門在百萬眾的注視下,顏面掃地。
但剛剛,姜老祖碎裂虛空的一劍,卻讓王長風有一種胸中濁氣盡出之感。
他想說,我萬象門并非沒有底蘊,我們也曾誕生過閃耀遷徙地的蓋世英才,而今雖已沒落,但卻不是任人宰割之輩。
最重要的是,這一劍也讓所有萬象門弟子都看到了一眾希望,古潭宗的傳承是可以通向大道的,是可以一劍出,壓得一城寂靜的。
他發絲飛揚,雙眼俯瞰整座古潭宗,歇斯底里的沖著一眾宗門弟子吼道:“爾等要永生銘記今日之恥,勤勉苦修。一代不行,便兩代三代,要以此明志!!總有后來人,可繼承老祖今日光耀黃嶺的一劍之威!”
他喊聲席卷古潭,字字珠璣,那懸浮在半空之上的十一位血月大祭,卻再也沒有出反駁。
正如賈正修弟子說的那樣,這世間超品亦有不同,就比如剛剛青禾書院飛出的纖細劍芒,若真想連斬他們十二人,卻只在瞬息之間便可。
那青禾書院中,藏有一位難以揣測的恐怖存在,這時候觸他霉頭,則必然身隕。
賈正修本還想借著遞給任也戰書之時,暗中聯手其余十一人,以五品的強大氣息壓迫人皇,令他當眾跪地,在這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丑。但此刻姜老祖一劍入黃嶺,就不得不讓他們打消這個有些莽撞的想法。
死一般的寂靜過后,十一人留下祁皇子的戰書,帶著賈正修子弟的尸體,自古潭北的虛空退去。
籠罩著整座古潭北側天幕的陰云,徐徐潰散,一場必將引爆遷徙地的邀戰,也徹底落下了帷幕。
黃嶺市。
蠻大人不知何時手持古杖,身材佝僂的立于城頭之上。
他瞇眼瞧著古潭,略有些費解的呢喃道:“為何這變數一變在變,一人生三人,三人又皆不像,真是令人難斷啊。”
“刷!”
譚胖與丁混踏空而來,出現在了蠻大人身后,且同時彎腰抱拳,恭敬行禮:“參見蠻大人。”
“不用拘禮。”
蠻大人身著布衣,且身材十分瘦弱,瞧著就與那些田間地頭常見的垂垂暮老之人沒什么不同。
譚胖站直身體,邁步走到城頭邊,也抬眼眺望古潭,并驚愕道:“一劍之威,竟不能被天道完全壓制。那……那人是何品階?”
“道意之劍也是道。”蠻大人輕聲回應:“既都是道,又怎會被完全壓制?天道掌此間天地權柄,只能約束……卻不能滅道。這也是為什么神位之人,若一朝證道天地,便不受天道約束的原因,更是我們來此的原因啊。”
譚胖更加愕然:“您……您的意思是,古潭那人已經初窺大道,步入神禁了?!”
“五百年枯坐,青絲變白首,這荒廢了太多歲月……!”蠻大人微微搖頭道:“此一劍道意殘破不堪,只有銀針一般的鋒芒。那人應是在五百年的歲月中,心境受到極大影響,且沖關時又道意受損,個人狀態早已不在巔峰。他最多是六品半境之人,而且他應是活不了多久了。”
“道意崩塌,那豈不是終身都無法步入神禁了?”丁混也懵了,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
“祁皇子的叔伯,當年是何等耀眼的蓋世英才啊,他只最有希望成為我們第二位古皇的存在。但很可惜……當年為阻擋人皇登天一戰,征伐屋脊,祁皇子的叔伯苦戰上一代人皇身邊的哭僧,最終戰至道意崩塌……跌落神禁之境,只存活不到兩百年就郁郁而終了。”
蠻大人輕嘆一聲:“世間沒有人能重塑大道之意,可惜了……此人本應該閃耀遷徙地的,乃至是屋脊的。”
譚胖很少聽蠻大人提起上一世的事兒,所以好奇的問道:“那哭僧呢?!”
“哭僧乃佛門至高,修來世法,他或可能活出了第二世,或已經坐化了。”
“那上一代人皇呢?”丁混也變成了八卦之人,很想打探上一世的隱秘。
蠻大人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神明傳承,只有神位之人隕落,才可能留下傳承。一種傳承,只能傳一人,此乃世間鐵律,難道你不曾知曉嗎?”
“我自是知曉……但上一代的人皇在屋留下的種種傳說,真的太過震撼了,有關于他的事情說上一年也說不完。”丁混嘆息道:“很多人都不相信,人皇已身隕道消。就像是我們的古皇……!”
蠻大人搖頭道:“新的人皇已經現世,古人皇必然隕落。”
“您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哪怕是很小的概率……!”譚胖眨著眼睛:“人皇自輪回中活出第二世,又借著那沙包兄弟的軀殼,重臨人間。”
“絕無可能。”
蠻大人篤定道:“神位之人不入輪回,只能存于當世。若是可以借尸還魂,那我等還何須重臨遷徙地呢?哭僧又怎么可能放棄證道神位的機會?屋脊的大門也不會一直關著了。且在漫長的歲月中,又有多少古皇,神明,會在當世醒來?又會是如今一趟死水的模樣?”
“懂了。”
譚胖重重點頭。
三人說話時,賈正修等人飛掠而來,在城頭一同抱拳道:“參見蠻大人。”
蠻大人面目和善的看向他,只微微一笑,卻沒有多。
賈正修沉吟半晌,立即開口道:“我弟子口出狂,令那祖地老人一劍入古潭,引出兩年后,雙皇之戰后,還有一戰!此乃是我管教不嚴之則,我愿領下責罰。”
“不必了。”
蠻大人見他如此說,便瞇起眼眸瞧著黑暗的虛空,笑吟吟道:“大限將至,再多一戰又有何妨?”
……
時間如水,一晃又過了三日。
兩年后,雙皇決戰天都神庭,以及姜老祖一劍入黃嶺的消息,徹底引爆了整座遷徙地。幾乎所有人神通者都在討論此事,有人說祁皇子來歷不明,乃得混亂的至高傳承,屬當世同輩無敵之人,即便是靈魂系的尹棋,也不敢與其爭輝。
也有人說,任也一人換一城的壯舉,真正無愧于人皇二字,乃是秩序新一代的脊梁之人。
當然,也有人猜測姜老祖的來歷,但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他并非是古潭宗的蓋世英才,而應該是鵲刀門的,不過這種說法引起了很多人的質疑。
他們質疑這姜老祖明明冠有人間劍之稱,且飛入黃嶺的也是劍……怎么可能會是鵲刀門的英才?
鵲刀門的人立馬解釋道:“我們師娘也用劍,不是所有弟子都用刀的。”
有人不服,說要論飛劍,那明明應該是玄劍宗的至強者……
總之,有人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也有人在強行拉血緣關系,都想跟姜老祖沾上點因果。
劉邦斬白蛇,聲稱自己是赤帝后人;劉備自稱是漢皇后裔,張角說自己砍柴時遇見過南華老仙……總之,這世界一直如此,有出身的就講出身,沒出身的也可以硬找一個出身。
遷徙地雖即將閉府,但卻徹底熱鬧了起來,很多人都在期待著,幻想著,兩年后的天都神庭究竟會是何等盛世?又會有多少天下英豪,驚世大才在此名揚天下?!
更有許多好事者,想要現在就一覽遷徙地天都神庭的全貌,但找了一圈才發現,這遷徙地最璀璨的明珠——天都城,竟一直是沒有開府的狀態,且等階未知……
不過相傳,在遷徙地崩塌之前,這天都便是遷徙地的神庭國都,是最繁華,最遼闊無邊的地域。
那些好事者沒能一覽天都真容,心中稍顯遺憾,所以都在天都附近常駐,準備在遷徙地的閉府到時,自這里離門,從而就能在一年半后,直接入門來此。
他們也在期望著,一年半的閉府結束后,天都能第一時間對外開房。
……
古潭市,萬象門前。
這三日都處在輿論風暴中的任也,此刻正與一眾朋友一一道別。
呂季要走了,大胖龍準備返回南疆,剛剛休息一段時間的樊明,也要去新的秘境尋求突破了,一眾趕來幫忙的守歲人超品,也各有自己的規劃,或是準備休息一段時間,或是準備游歷其它星門,穩步提升自己。
還有春哥,春哥準備帶著丁郡暫時離開這里,等安葬完吳大力等人后,便返回古潭常駐。
他們都已主動加入萬象門,成為古潭市的榮耀神通者,若是日后這里起大戰,他們是想參戰。
任也能理解春哥的想法,他的兄弟全都死在混亂陣營之手,他們面壁人產生了極大的恨意,所以才會主動成為這里的榮耀神通者,心甘情愿的上陣殺敵。
昨日,大家都已經喝過了散伙酒,肉麻的話也早都說完了,所以此刻只是相互凝望,各自祝愿對方能頻遇機緣,“早日飛升”。
“行吧,這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任也站在人群中央,背手道:“還是那句話,有事情相互通氣,不管誰干面壁人,其它人一定幫幫場子!”
“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