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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漸暖(一)

      童瑾的,罵到程聞產生了心理抵觸。

      不過還是盡量保持著客觀態度去看了幾集,一般,但沒有到網上說得那個程度。

      “這丫頭是有靈氣的。”汪導說:“這會兒因為外界聲音太大受了影響,演戲總不自信,這次你們搭戲挺多的,你幫幫她。”

      程聞挑眉,“這我怎么幫?”

      汪導嘆氣:“帶帶她就行,其他的我來解決。”

      程聞沒說話,算是默認。

      等到從辦公室里出來,剛走過一個拐角,他就看到了童瑾。

      小姑娘站在那兒低垂著頭,腳尖在地上點來點去,像是有感應般,抬起頭朝

      程聞看過來,爾后露出一抹笑,親昵地喊了句,“聞哥。”

      程聞的腳步頓在那兒,猶豫片刻還是應了,“嗯?”

      她小跑了幾步走過去,“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什么?”

      “我的微博賬號被公司收走了。”童瑾說:“所以那天我沒有澄清。”

      程聞:“哦。”

      他倒是沒太在意那件事,不過得到解釋也是很愉快的事情。

      童瑾問他,“你吃飯沒啊?”

      程聞其實沒吃,但他回答說吃了。

      他不想跟這姑娘再去吃飯,然后再被拍。

      聽原哥說,上次爆出來的那組圖就是她那邊放出去的,小姑娘可能沒什么壞心思,但她團隊那邊絕對是不安好心的。

      尤其那公司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吸血鬼”,還是少牽扯為好。

      童瑾哦了聲,她跟程聞揮手告別,說自己先去吃飯。

      告別前,她又認真地給程聞道了歉,而且信誓旦旦地說以后絕對不會再拉扯他。

      聽到這話的程聞笑了,他揶揄她賬號都不在自己手里,她怎么能做得了主?

      童瑾眉頭微皺,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那我也會做到的!”

      程聞沒把她那天說的話放在心上,反正以童瑾那邊的操作來看,哪怕他們捆綁上十幾次熱搜,被罵的人也只有童瑾而已。

      他只要澄清,多得是人心疼他。

      不過,帶童瑾演戲這事兒他應下了,便也用了心思。

      他這次在片場待的時間比往常都多,不僅要考慮自己的戲份,還要顧忌童瑾。

      童瑾確實是有靈氣的,她小時候不僅演過小咕嚕,還有許許多多角色,那會兒誰家家長沒看著電視說一句,這要是我女兒就好了。

      可后來,她的經紀公司不給力,黑通稿總是往她身上弄,再加上炒cp這一條,她在網上風評極差,家長們也不再守著電視機看,她的國民度一降再降。

      這會兒她演戲好像是被什么限制住,根本打不開自己。

      但她并不是不努力,很多時候,連工作人員都去吃飯了,童瑾仍舊在那邊研究劇本,她能把臺詞快速準確地背下來,但到了演的時候,她又跟個木頭似的,這次她的角色很颯,她的形象還算符合,但眉宇間的氣勢總透著一股小家子氣。

      程聞帶過幾次,效果不太明顯,但跟他演戲的時候明顯要好很

      多,他是個非常入戲的演員,跟他演的時候多多少少能被帶起來一些情緒。

      童瑾也受了他的感染,平常下了戲也勤學好問,姿態放得很低。

      這個劇組的副導演沒有那么暴躁,汪導更是對她有知遇之恩,對她很宴善,但童瑾的壓力更大,有一次程聞碰到了她夢游。

      那天他有事回了趟北城,夜里跟經紀人回酒店的時候,在酒店走廊看到了正在漫步的她,步子邁得很小,閉著眼睛,像是幽魂在散步,把趙高原嚇得不輕,程聞也被嚇了一大跳。

      但她最后走到程聞跟前,鼻子動了動,程聞摁住她的腦袋,她停下不再走,腦袋還在他掌心親昵地蹭了蹭,跟只小寵物似的,最后程聞拉著她回了房間,把自己的床都讓給了她睡。

      趙高原在客廳里喝了杯冰水才壓制住自己那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跟程聞吐槽道:“我的天,這也太嚇人了,這要是半夜碰上個有心臟病的,不得直接給嚇醫院去啊。”

      “你把這事兒跟她經紀人說一聲吧。”程聞說。

      趙高原應了聲好,然后給童瑾的經紀人打電話,讓她早點過來接人。

      到了后半夜,童瑾經紀人姍姍來遲。

      她長得很壯,笑著跟趙高原寒暄了幾句,然后問:“童瑾呢?”

      趙高原給她指了地方,只見她頓時變了臉色,進房間就去找童瑾,程聞想說等這姑娘睡醒了再回去唄,他這邊也有地方睡,但好像沒什

      么立場這樣說。

      于是看著她經紀人進了房間,直接往她脖子里一拍,“童瑾!起床!”

      她那么一吼,原本帶著幾分困意的程聞都被嚇清醒了,他下意識看向趙高原,趙高原也是一臉懵。

      這到底是什么人?

      經紀人不都很親近的嗎?而且聽說童瑾經紀人還是她姑媽啊。

      但童瑾大抵剛睡熟,眼睛緩緩睜開,卻在看到經紀人那張臉的時候頓時睜大眼睛,滿臉恐慌,她磕磕絆絆喊:“姑……姑。”

      “走了。”她姑姑說:“丟人都丟到外邊來了,快起來回去。”

      童瑾眨了眨蒲扇般的眼睛,她目光落在程聞的身上,吸了吸鼻子道:“哦。”

      她也沒問自己怎么到了這來,反正姑姑喊她走她就得走。

      她下地穿拖鞋,卻發現沒有。

      程聞給她扔了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過來,“你穿這個。”

      童瑾:“哦,謝謝。”

      她低斂著眉眼,柔軟的頭發鋪在肩膀處,格外乖巧。

      她跟在經紀人的后邊離開房間,但門一關上,程聞就聽見童瑾哭著求饒,“姑姑,我錯了,我以后不敢了。”

      他聽著揪心,也確實存了幾分好奇,于是小心翼翼地拉開門,只見那個胖胖的經紀人幾乎是踮起腳尖揪著童瑾的耳朵,而個子高的童瑾這會兒彎著腰,聽聲音也很慘。

      程聞本不想管,但他聽著童瑾哭心里煩悶得很,于是喊了聲:“做什么呢?”

      童瑾跟她經紀人都停下腳步。

      她經紀

      人回頭看過去,笑道:“這我們家務事,程先生就不必管了吧。”

      童瑾則是搓了搓被揪得通紅的耳朵,眼淚大顆大顆掉在地上,默默地離經紀人遠了半步,但仍舊低著頭,不敢看向程聞。

      “童瑾。”程聞站在那兒沉聲喊,“過來。”

      很多年以后,童瑾回憶起過去,她說:如果那天你沒跟我說那句過來,我可能會從樓頂跳下去。

      程聞便會抱著她,慶幸地說聲:“還好。”

      童瑾坐在客廳沙發上,趙高原給她遞了杯熱水過去,她小心翼翼地接過去說:“謝謝。”

      程聞卻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好好睡覺,明天還有戲。”

      童瑾忽然抬起頭,眼睛通紅,像只可憐的小兔子,她哽著聲音說:“我不想拍戲了。”

      程聞問她為什么,她說她現在根本拍不好戲,她辜負了很多人的期待,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待在那家公司,也不想讓姑姑當經紀人。

      她已經處于病急亂投醫的狀態,把這些年受的委屈一一說給程聞聽。

      最后她說:“活著好痛苦啊,這個圈子好難受啊。”

      “我吃飯被罵,喝水被罵,瘦了被罵,胖了也被罵,我有在努力做這件事。我小時候那么喜歡的事情我比誰都想做好它,可我就是做不好了怎么辦?”童瑾幾乎是沙啞著聲音在質問,“這個世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從她只片語的敘述中,程聞大抵整理出了事情的來

      龍去脈。

      因為她小時候跟媽媽逛街被汪導看重,所以去演了那部家喻戶曉的《大風車》,之后還演了很多明星的小時候,她成為了最火的童星,被許多導演評價無限可能。

      這件事給她生活帶來最直觀的變化就是家里有錢了,買了車買了房,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大堆窮親戚,他們不停問家里借錢,她的父母不愿意借,就被親戚們說有錢就眼界高看不起人,最后借出去近百萬,全都收不回來。

      但后來一場車禍,父母雙亡,她家里都在爭她的撫養權,最后法庭將她的撫養權判給了她的姑姑,也就是她之后的經紀人。

      父母還在世的時候,姑姑對她還不錯,時常來看她,夸她長得漂亮,但她沒想到,原來姑姑對她父母的怨氣那么大。

      姑姑怨爺奶把家產都給了她父親,還怨她父母有那么多錢,但她去借的時候都說沒有,害得姑父想去買工作都沒買成,說她的父母就是自己過得好了,完全不想兄弟姐妹,所以最后遭了報應,活該出車禍。

      聽到這些話那年,童瑾17歲。

      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姑姑成為她的經紀人,這些年靠她圈了不少錢,但她一直都記得母親的叮囑,沒有去外邊亂來,也從來不耽誤學業,因為跟姑姑理念不合,為此姑姑沒少罵她,但她都默默忍了下來。

      可是姑姑那樣子罵她去世的父母,童瑾當即就無法忍受,她哭著跟

      姑姑大聲爭辯,結果那天姑姑第一次動手打了她,當她想還手的時候,姑父也動手打了她,他們兩人像是魔鬼,童瑾再說起那段記憶來的時候瑟瑟發抖。

      她后來無數次想過反抗,但她那會兒在懵懂時簽的合同,還有外婆的病都讓她沒法逃離現在的狀況,她還經常在失眠的時候去看惡評,越看越壓抑,很多次都有不如就一了百了的想法。

      但她還放不下外婆。

      程聞又問她外婆的情況,她說在住療養院,費用很高,所以她這會兒知道自己狀態不好,應該停下來休息,但她不能,因為還有人等著錢救命,而她這些年來基本沒攢下什么錢,倒是她的姑姑鉆得盆滿缽滿,公司都開了兩家。

      程聞聽完嘆了聲,“你好好休息。”

      這事兒畢竟是家務事,他沒法管。

      但從那天之后,兩人的距離無形中拉近了很多。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程聞忽然發現童瑾不喊他聞哥了,她總是程聞、程聞地喊,喊得時候像撒嬌。

      程聞挺喜歡她這樣喊,所以總是在她喊兩聲之后才答應。

      哪怕他在她喊得第一句時就已經聽到。

      他在劇組也時常逗她,童瑾好像開朗了不少,連帶演戲也進步了一些。

      每次在她兩次就過的時候,她總去找程聞,笑著宴程聞邀功,“我今天只拍了兩條就過了!”

      程聞笑:“厲害。”

      這部劇拍到尾聲,再沒出什么幺蛾子。

      但在殺青宴那天晚上

      ,童瑾喝多了以后敲響程聞的門。

      程聞一開門,童瑾就抱住了他,她說:“程聞呀,以后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謝謝你照顧我呀。”童瑾在他胸口蹭了蹭,“我真的好喜歡你。”

      程聞忽然熱血逆流,他伸手回抱童瑾,卻在手落下之前聽童瑾說:“像喜歡哥哥那樣喜歡。”

      程聞:“……”

      那腔熱血忽然被悉數澆滅。

      那晚過后,童瑾忘記了一切,她還是一如往常找程聞聊天,像是小學生做思想匯報一樣,發微信告訴程聞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去了什么地方,有時有宴她相關的熱搜,她就會讓程聞不要看。

      但程聞忽然對她換了態度,總刺她。

      童瑾也不生氣,反倒問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聞對這樣的童瑾簡直一點脾氣也沒有。

      他那會兒怎么也沒想到,他會跟童瑾去領結婚證。

      北城六月的雨向來很大,他待在家里閑得無聊,打了兩局游戲又重溫了《大風車》,這會兒看見小咕嚕還是喜歡。

      然后他接到了童瑾的視頻電話,他思考片刻才接起來,童瑾站在廊檐下,背景很灰暗,她紅著眼睛,聲音哽咽,“程聞,你能跟我去領結婚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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