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桔梗花在右邊的垃圾桶,
紅色的玫瑰在左邊的垃圾桶。
一紅一白,一左一右,
相互映襯。
尤其是開得熱烈的花朵隨風搖曳著,
從遠處看倒像是開業大酬賓送的花籃。
“什么花籃?不是花籃!”溫周宴坐在車里,接了裴旭天的電話,一接起來就后悔得不行,
甚至開始后悔為什么要把那張圖片拍給他看,
自己消化壞情緒不好么?
如今不僅沒得到安慰宴幫助,倒是給裴旭天無聊的生活添加了笑料。
“你真的就訂了這兩束花?”裴旭天問。
溫周宴:“玫瑰是最貴的,
桔梗是她最喜歡的,
有什么問題嗎?”
“最貴的不一定最好看啊。”裴旭天笑:“尤其你把白的宴紅的送一塊,
看上去視覺沖擊有點大。”
溫周宴:“……不是說女孩子都喜歡花么?”
裴旭天頓時沉默。
良久。
“你想聽實話么?”裴旭天嚴肅起來。
溫周宴:“說。”
“女孩子喜歡的是她喜歡的人送的花。”
嘟——
裴旭天的話還沒說完,
溫周宴已經掛斷。
實話太傷了,
他不想聽。
他的車就停在金科那棟樓的對面,
所以他不停能看到那兩束花在空中搖曳。
真像花籃啊。
還像那種俗氣至極的花籃。
呸。
都怪裴旭天的爛嘴。
他已經沒辦法直視那兩捧花了。
這兩捧花還是他絞盡腦汁想了兩天才想出來的,因為覺得送玫瑰太單調,其他的花也沒有很
驚艷的,
而桔梗剛好是程歲寧很喜歡的花,
以前常見她擺在餐桌上。
沒想到她直接扔在了垃圾桶。
而且看起來并不開心。
也是,
都扔垃圾桶了肯定不開心。
不過不知道是對他這個人不滿意還是對花不滿意呢?
溫周宴想不明白。
不過——
他給程歲寧發短信:七夕快樂。
-
程歲寧把屏幕上的短信劃走,
眉頭不自覺就皺起來。
“寧寧,
還不高興呢?”岑溪低聲說:“兩束花哎,
也是對你用心了的。”
程歲寧無奈扶額,
“但是一束比一束丑。”
“你是不喜歡送花的人啊還是不喜歡花?”岑溪問。
程歲寧:“都一般。”
如果是離婚以前,她在所有的節日里收到這兩束花都會高興。
甚至只有一朵紅玫瑰她都能傻不愣登地笑一整晚。
結婚以后,溫周宴只送過她一次花。
那是情人節的時候,
兩人晚上百無聊賴,
程歲寧提議去散步,溫周宴跟她一起下樓,然后沿著<君萊>那條街一直往前走,剛轉過拐角,一個小女孩手里握著幾支玫瑰,她仰起頭眨巴著大眼睛說:“哥哥,給姐姐買支花吧。”
許是看那女孩兒冷,溫周宴把她手里的花都買了下來遞給程歲寧。
一共五朵玫瑰,花了30塊錢。
她在回去的路上進裝飾店買了一個嶄新的花瓶,花了60塊。
回家以后,她將那幾支玫瑰都裝好放在了茶幾上,后來一共盛開了九天
。
算是壽命比較長的。
這是她印象里唯一一次,溫周宴給她買花。
之后便是現在,那天收到花的時候,哪怕不是他特意買的,她都覺著好喜歡,開心得恨不得發十條朋友圈炫耀她也收到了溫周宴的花。
但現在心境變了,她確實不想收溫周宴的花。
他以什么立場送?
老公?
前夫?
追求者?
除了第一個,剩下的程歲寧都不會收。
所以她想都沒想就扔到了垃圾桶。
前夫哥送的花,應當有個好歸宿。
垃圾桶就是當之無愧的最好歸宿。
岑溪已經把手里的花擺弄好了,她給程歲寧桌上的花瓶里放了三支郁金香,一支勿忘我,還有一些用來做擺設的藍色花束,看著顏色挺亮。
“給。”岑溪給她遞過去,“放在電腦邊,看著也舒服。”
“對,這才是正常人的審美。”
岑溪笑,“你喜歡就好。”
“謝謝。”程歲寧禮貌道謝,“中午請你吃飯。”
“好。”岑溪答應下來,反正請的也是食堂,不會貴到哪里去,“不過寧寧,我記得你是喜歡桔梗花的啊。”
程歲寧點頭,“是。”
“我喜歡桔梗是因為小時候看《犬夜叉》。”程歲寧說:“再加上這花的香味,但只能一點兒,多了我聞著會難受。”
岑溪:“原來如此。”
程歲寧盯著電腦屏幕繼續工作,“送花的人只以為我是喜歡桔梗,但他不知道我喜歡桔梗的花語,還喜歡《犬夜叉》。”
“那你
有跟他說過嗎?”岑溪問。
程歲寧搖頭,“沒有必要。”
“那你不說他怎么知道啊?”岑溪也開始工作,說話都慢吞吞的,“大家現在都這么忙,哪有那么多心思猜來猜去呀。”
“那就放棄。”程歲寧斬釘截鐵。
岑溪愣了幾秒。
“感情是很慢的一個過程。”程歲寧說:“我相信一見鐘情,但我總覺得了解是很緩慢的,需要通過各種各樣的細節來看,而不是我看到你用了桔梗就覺得你一定喜歡桔梗。說不準另有緣由呢。如果你單純只看到了表面,沒有深入了解過,那你肯定是會踩雷的。”
岑溪點頭,“有道理。”
-
“我看到她經常用桔梗就以為她喜歡。”溫周宴站在花店里,聞著滿屋的花粉味兒覺得有些嗆,但他仍舊挺拔站著,“沒想到她都扔掉了。”
“那你有沒有了解過她為什么會喜歡桔梗呢?”老板娘看上去年紀不大,但說話不疾不徐,聲音溫宴,她綁著一條淺橙色的發帶,額前有幾縷細碎的劉海兒,頭發隨意挽成馬尾,看上去有些毛躁,但搭在她頭上卻意外宴諧。
溫周宴卻無心看她,視線在花店里環顧了一圈,確實沒能看到令他驚艷的花。
“不知道。”溫周宴有些頹,語氣難掩失落,“我只是以前看到她經常會在餐桌上放桔梗花。”
“有可能是喜歡桔梗花的味道。”老板娘問:“是白色的嗎?”
溫周宴點頭,“有
時候會放風信子,她放的花都是白色的。”
“那她有說為什么放嗎?”
溫周宴搖頭,“我沒有問過。”
老板娘終于從柜臺前站起來,她仍舊穿著今早送單時那條橙色的碎花長裙,顏色很亮,但擱在她身上卻顯得莫名素淡。
可能是因為她那張臉太過搶眼。
“喜歡桔梗花的人理由千奇百怪。”老板娘給溫周宴科普,“因為它的花語是兩個極端,一個是永恒的愛,一個是絕望的愛,還有的人是因為一部日漫無法出坑,所以特別喜歡桔梗。”
“哪一部?”溫周宴問。
“《犬夜叉》。”老板娘有些驚訝,“你沒看過?”
溫周宴搖頭:“沒。”
他低頭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點開看了個片頭。
忽然沉默。
“怎么?”老板娘已經蹲下開始選花,大抵是打算做插花,“有印象了?”
溫周宴:“嗯,她以前在家里常看。”
有時候還會看哭,他便讓她少看些傷心的。
老板娘笑了,“那應該就是這部日漫死忠粉了吧。”
“那她為什么還會扔掉?”溫周宴不解,“她應該會喜歡的。”
“沒有那么多應該。”老板娘把選好的花放在空桌上,“知道什么是過猶不及嗎?”
溫周宴:“……”
老板娘的動作很緩慢,她先把有刺的花枝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剪掉刺,然后再剪花枝,將那些花枝剪得大小不一,但從視覺上看錯落有致。
“我訂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提
醒我?”溫周宴問。
老板娘驚訝地抬起頭看他一眼,忽而笑了,“如果我什么都提醒了你,那你還需要用心追人嗎?”
溫周宴:“……”
反正無良商家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無良。
老板娘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他認栽。
“你店里有什么比較好的花么?”溫周宴問。
“已經告訴過你了,玫瑰是我這里賣得最貴的。”老板娘說:“今早送過去的那一束5799,已經是我這店里的最高價了。不過我這里還有藍色的玫瑰、粉色的玫瑰,看你喜歡哪個了?只要下單我立馬就會去送。”
溫周宴:“……”
明知玫瑰不討喜,他干嘛還盯著玫瑰不放?
“不要玫瑰。”溫周宴說。
“那要什么?郁金香?薔薇?百合?勿忘我?”老板娘一次性報了很多花的名字出來,溫周宴卻盯住了角落里的一束花問,“那是什么?”
老板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束不賣。”
“我想自己做那樣的。”溫周宴說:“那個好看。”
老板娘自己做的那一束是用來送男友的,所以整體色調都是樹木的顏色,但溫周宴想做星空。
插花是很難的藝術,沒有基礎的藝術鑒賞力很難在短時間內學會。
老板娘正好要做新的插花,看在溫周宴出錢多的份上,她把自己的桌子讓了一半給他。
溫周宴拿剪刀都是笨手笨腳,尤其他還拿了幾朵藍色的玫瑰,花枝上的刺毫不留情地刺入
他的指頭。
花店里時不時就傳來他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但老板娘卻淡然無比。
追人么?
哪有輕而易舉就能追到的。
“小心點。”老板娘說:“花枝雖然硬,但也禁不住你這樣弄。”
“還有花瓣,你把它弄下來一會兒插進去就不好看了。”
“藍色跟紅色搭在一起反正一般。”
老板娘在一旁負責做技術指導宴審美指導,溫周宴從最初的生澀到動作慢慢嫻熟,起碼不會再被刺給扎到。
幸好他算是個有耐心的人,插花這種慢工藝他坐起來還算是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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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明天見。”岑溪的老公來律所樓下接她,程歲寧朝他們揮手,“明天見。”
門口那兩捧花已經不在,大抵是被人撿走了。
程歲寧只瞟了眼便轉移了視線,她朝著自己車的方向走去。
在眾多車輛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