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駿亞>的途中,
溫周宴給裴旭天撥了電話過去。
裴旭天被譽為“律圈小公子”,家中人脈不可小覷,
程歲寧那邊沒能查到的,
或許他能有辦法。
“在哪兒?”溫周宴問。
裴旭天愣怔,“剛進小區。你聲音怎么了?”
聽著溫周宴像在哭,聲音帶著哽咽。
“沒事。”溫周宴深呼吸了口氣,
“我需要你幫個忙。”
“你說。”裴旭天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溫周宴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沒事。
溫周宴沉聲道:“查我媽的行蹤。”
-
溫周宴回了<駿亞>,輸入密碼進門。
家里空無一人,
連客廳也冷清寂寥,
感受不到一絲煙火氣。
他打開燈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
什么都沒有。
唯有曾雪儀給溫立設置的那個房間仍舊上著鎖,
鑰匙只有曾雪儀有,
溫周宴記得她放鑰匙的地方,
但翻過了也沒有。
他找了個工具,把鎖撬開。
這里仍舊昏暗,唯有正前方供奉溫立牌位的桌子上燃著蠟燭,
燭火搖曳,
看似什么都沒少,
但溫周宴一眼就發現了問題。
溫立的骨灰盒不在了。
是一個黑色檀木的小盒子,
當初溫立去世后,
曾雪儀將其火化,
大部分的骨灰放在盒中入了土,
但留了一部分在外邊,一直都在溫立的牌位之后放著,如今消失了。
這房間里每一個物件的擺放都是有極大講究的,
從來沒人能動得了這里的一絲一
毫。
但如今……
溫周宴不敢細想。
他的手機不斷播著曾雪儀的電話,
一直在響,但沒有人接。
幾次之后,曾雪儀的電話變成了關機狀態。
從<駿亞>出來,他直奔裴旭天發的位置。
裴旭天先去了警察局,得到部分信息后又去了交警大隊,這會兒正在交警大隊查路況監控,一個路口一個路口的排查。
溫周宴到的時候,在門口跟程歲寧碰了個正著。
她由慕老師陪著來的。
夜深了,風有些涼。
程歲寧只穿了件白色t恤,纖細的胳膊露在外面,淺色牛仔褲,臉上沒多少血色,剛剛及肩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
他的腳步忽然怔在原地,不知該先邁哪條腿。
程歲寧紅著一雙眼睛瞪他,“找到了嗎?”
“沒有。”溫周宴低聲回答,說話時根本不敢去看程歲寧的眼睛。
“她到底在發什么瘋?”程歲寧問。
空氣沉寂。
誰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要是漫漫有什么三長兩短。”程歲寧握著拳頭,“我……”
話到嘴邊,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能怎么樣?
就算是殺了曾雪儀,結果也無法更改。
但她一定不會放過曾雪儀,還有溫周宴。
“不會的。”溫周宴低下頭看她,跟她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他猩紅著眼睛,嘴角還有干涸了的血跡,看上去驚心動魄。
他朝著程歲寧搖頭,眼里晶瑩,重復道:“不會的。”
程歲寧心里此刻滿是對漫漫的擔憂,根本
無暇顧及他的情緒,聽他這么說更是來氣,情緒再也壓抑不住,“怎么不會?!”
她站在那兒,仰起頭朝他吼道:“她有多瘋你不知道嗎?她有多不喜歡漫漫不知道嗎?你怎么就知道漫漫不會出事?!”
“我……”溫周宴只說了一個字便噤了聲。
他知道曾雪儀有多瘋。
但他不敢去想。
漫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
他只能安慰自己:漫漫不會有事的。
還是慕曦拽了拽程歲寧的胳膊,溫宴著聲音打圓場:“還是先找孩子吧,現在說再多也沒用。”
溫周宴:“好。”
程歲寧拉著慕曦快步進去,再沒理溫周宴。
溫周宴跟在她們身后疾步走,他一直盯著程歲寧的背影看。
悲涼無限蔓延。
-
幾人一同進去,溫周宴簡單跟裴旭天打了個招呼。
通過詢問警察才得知,曾雪儀從超市出來之后,拐了沒兩個路口就失去了蹤跡,所以只能大海撈針一般地找。
北城這么大,藏兩個人還是很容易。
警察通過網絡系統查了今晚所有酒店的入住信息,沒有曾雪儀。
而曾雪儀名下所有銀行卡的流水記錄,顯示她最近一筆消費是昨天,在天茂國際商場買了嬰幼兒的衣服。
溫周宴把曾雪儀名下所有車的車牌號報給警察,通過系統查詢,只有一輛車有今天的出行記錄,但最后記錄到這輛車從北城的高速出了城,之后一路向東,開到了瀘縣。
看到瀘縣這個地名
,溫周宴給趙阿姨打了電話。
趙阿姨是之前一直在照顧曾雪儀的保姆,前段時間回了老家,記得她說過,她老家就是瀘縣的。
“趙姨。”溫周宴問:“你在哪兒?”
“我回家了。”趙阿姨說:“我兒媳婦快生了,我就回來了。”
“那我媽呢?”
“太太在家呢吧。”趙阿姨說:“昨天我還跟太太打了電話,她說挺想你的,你也不常回去。”
說到這,趙阿姨嘆了口氣,“聽阿姨的,母子沒有隔夜仇,你有空啊就多回去看看她。太太這個人啊是固執了些,但對你的心是好的,再怎么說她也把你養大了不是?現在你也是當父親的人了,應該也能體諒她的辛苦,沒有一個父母不希望兒女過得好。”
溫周宴抿唇,沒跟她爭辯,單刀直入道:“你今天去開家里那輛保時捷了嗎?”
“對。”趙姨爽快地承認,“太太體諒我回家之后出行不方便,說家里車庫閑置著七八輛車,就讓我先用一輛,今天是我兒子把我帶回來的,等我兒媳婦生了,我回去上班的時候再讓我兒子給太太開回去,我們會小心用車的,絕不磕著碰著。”
“那你今天來開車的時候見到我媽了嗎?”溫周宴問。
“沒有。”趙姨說:“太太是把鑰匙留在玄關那兒,我去取的。今天中午去的時候,太太不在家。”
“知道了。”
溫周宴掛斷了電話。
中午時,曾雪儀就已經不在家了
,她昨天還去買了嬰兒的衣服。
距離漫漫失蹤不到三個小時,她能去哪里?
毫無頭緒。
在北城找兩個毫無線索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焦慮的情緒傳染著每一個人。
她們別無他法,只能坐以待斃。
等曾雪儀有最新的消息出現,無論是路況監控還是銀行流水。
溫周宴跟裴旭天重新去了今天慕曦去過的那家超市,憑借監控里看到的記憶把曾雪儀帶漫漫走得那路走了一遍,在那個路口站了很久,仍舊沒有思路。
曾寒山也來了,但沒有用。
只要一個人想藏,千百個人也找不到。
時間一點點流逝,程歲寧坐在警察局門口等消息。
她不斷摳著自己的手指,掌心也泛了紅。
曾雪儀如果來看孩子,她可能會討厭,但不會害怕。
因為曾雪儀光明正大來,就不會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
但她是把孩子直接搶走,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長夜無眠,溫周宴根本想不出曾雪儀會去哪里。
她在這個城市,除了他們以外,舉目無親。
帶著漫漫,她能去哪里?
溫周宴給很多人打了電話,甚至包括他爺奶那邊的親戚,曾寒山也聯系了很多人。
但沒人在近期內見過曾雪儀。
臨近早上,遙遠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眾人跟著熬了一夜,眼睛幾乎都有了紅血絲,但程歲寧跟溫周宴的眼睛幾乎都紅得滴血,尤其是溫周宴,眼睛像隨時都能流下血淚來。
他時而瞟向程
歲寧,卻一不發別過臉去。
氣氛愈發緊張沉寂,裴旭天見他們如此,想著緩宴下氣氛便道:“你媽還買了孩子的衣服,應該不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吧。”
溫周宴看向他,那目光帶著濃濃的哀傷宴絕望。
他一開口,聲音灰色嘲哳,聽著刺耳,“你知道什么。”
語氣很淡,但掩飾不了的厭惡。
是對曾雪儀的厭惡。
也是對自己的痛恨。
為什么他永遠只能被動承受著這些?
“哎呀。”裴旭天見他情緒不好,也不跟他正面硬剛,只勸他不要太擔心,“
拜托,那好歹是你媽哎,也是漫漫的奶奶,虎毒還不食子呢,說不準她就是想看看孫子,享受一下天倫之……”
樂字都沒說出口,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看過來。
在帶著霧氣的清晨,還有些嚇人。
裴旭天及時收了話頭。
他倒是知道溫周宴的媽不太好相處,之前也見過幾次,給他的印象也就比較高冷,大概顧慮到他還是溫周宴的合作搭檔,對他還不錯。
但沒想到眾人都是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似乎她帶走漫漫就是想害死漫漫一樣。
在他的認知里,這是有些夸張了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曾嘉柔忽然道:“哥,你仔細想想姑媽平常還會去哪兒?你們有什么共同的回憶點嗎?”
溫周宴搖頭。
昨天夜里,他連溫立在北城的墓園都去了。
空無一人。
直到現在,曾嘉煦還在那兒守著,怕跟曾雪儀錯過
。
但——
隔了幾秒,他忽然抬起頭來,“我知道一個地方。”
-
溫周宴并不確定曾雪儀會來這里,甚至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是否出了錯。
印象中他只來過兩次。
一次是某年清明節,曾雪儀帶他來這里的廚房,給他做了一餐飯。
一次是他考上了華政,他們剛來北城時到這住了一晚。
這里是北城臨近郊外的一個城中村。
溫周宴開了一個半小時車過來,眾人也都隨著他一起來。
他記得是進入城中村之后那條主街的最里邊高層樓的頂樓。
這條主街開車是進不來的,所以只能步行。
清晨的霧氣剛散,路邊賣早餐的已經開了攤,熱氣在空氣中氤氳,盤旋一會兒散開。
他們的衣著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而且顯得格外著急,跟這里閑散的氛圍也不太搭。
一行人的到來引起了行人的注目,但沒有人管這些事。
溫周宴一路疾行到最里邊。
憑借為數不多的印象往上走,老舊的樓里沒有電梯,一切都憑爬樓。
一路上到六樓,溫周宴盯著熟悉的門牌,眾人沒他爬的快,這會兒也才到四樓,他望了下邊,正好跟仰起頭的程歲寧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他用口型說:“沒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溫周宴站在那兒,抬手敲門。
他的動作盡量輕緩,怕驚著里邊的人。
“篤篤。”
幾秒沉寂之后,里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誰啊?”
一塊大石頭砰的落
地。
程歲寧下意識想說話,但溫周宴朝著她搖了搖頭,他輕咳了一聲,刻意把聲音變細,“是溫立先生嗎?這里有您的信件。”
他說的時候盡力克制著自己聲音里的顫抖,讓人聽起來悅耳一些。
當他說這話的時候,程歲寧仰起頭看他。
正好是他的右邊側臉,能看到他眼里凝聚的光,晶瑩剔透。
曾嘉柔也看他,心里忽然一酸,轉過身看著曾寒山就落了淚。
曾寒山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朝她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裴旭天看著眾人各異的神色,并不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妥。
相反,他覺得溫周宴不愧是溫周宴,在這種情況下仍舊記得不要打草驚蛇,甚至還能臨時想到這種借口。
臨場反應能力,絕了。
只聽得房子里邊安靜了兩秒,之后便是匆忙的腳步聲。
“咯吱。”
老舊的房門打開,曾雪儀跟站在門口的溫周宴面面相覷。
她下意識想關門,但溫周宴比她動作更快,一把推開了門,甚至推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