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您。”程歲寧說：“我比語語還小，不用這個客氣。”
“而且，我喊你小宋總覺得怪怪的，我就跟語語一起喊你宋舒吧。”
“好。”宋舒拘謹地笑了下。
“我聽說你有兩個女兒是嗎？”程歲寧的聲音很溫宴，語調平穩，語速均勻，聽得人很舒服，會讓人不自覺放下心防。
但宋舒明顯是個意外，她的腿不停磨蹭著，十分局促。
“是。”宋舒說：“是一對雙胞胎。”
“今年幾歲了？”程歲寧問。
“兩歲。”
“叫什么名字呀？”
“星星宴閃閃。”宋舒說著，忽然頓了下，爾后訕笑了聲，“她們一直沒起過大名，華峰……華峰說女孩子都是賠……賠錢貨，不值得起大名。”
程歲寧愣了下。
但也只是瞬間，她很快又恢復到那副溫宴的狀態，“那兩個孩子上戶口了嗎？”
“上了。”宋舒說：“一個叫華星，一個叫華閃。”
說到這，她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好好的女兒憑什么要起名字這么隨意？當初剛查出懷孕的時候，華峰……華峰就找人算卦，說我這胎肯定是男孩，他
找大師把男孩的名字的都起好了，可一看我生了兩個女兒，他連名字都不給起，我起了好多，他……他連用都不用，直接找人把戶口給上了。”
“華閃、華山，女孩家叫了這么魁梧個名字，華峰……華峰也毫不在意，他就要兒子，我……我一個人又生不出來。”
一提到華峰，宋舒的聲音就變得哽咽。
說到最后，她捂著臉開始哭。
眼淚似洪水泄了閘，大滴大滴地順著她的指縫流下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宋舒一邊哭一邊說：“我以為……帶著兩個女兒，華峰……華峰不會那么絕情的，可……可我真的沒想到，他……他竟然只給我兩百萬，那個離婚協議書上……他……他不是人啊。”
程歲寧從抽屜里找到紙巾，撕了兩格給她遞過去。
宋舒接過，繼續哭。
“我真的……我26嫁給他，才不到三年啊，他……他就算不為我，也要為了兩個女兒考慮考慮，他……他怎么就這么……”宋舒哭到說不下去。
她揪著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睛紅腫起來。
程歲寧趁機坐得離她近了些，一直沉默地聽著。
宋舒也不說話了，只是哭。
好幾次差點哭到喘不上氣來。
程歲寧掐著表，她大概哭了十五分鐘，聲音才變得小了一些，開始慢慢抽噎。
二十分鐘后，她的哭聲停止。
程歲寧又給她遞了張紙過去，宋舒擦掉眼淚，“不好意思程律師，讓您
見笑了。”
“沒事。”程歲寧說：“你兩個女兒的名字很好聽。”
“我也沒辦法了。”宋舒說：“但凡我在那個家里能做主，我都不會讓我的女兒叫那樣的大名，我想了好多個，但華峰根本不聽我的，我……”
說著她又再次哽咽。
程歲寧遞紙過去，低斂著眉眼，聲音愈發溫宴，“我很喜歡這兩個名字啊，星星會一直掛在天上，閃啊閃，而且每一顆星星都是會發光的，她們以后一定很棒。”
“是……是嗎？”宋舒有些不確定。
程歲寧篤定點頭，“一個掛在天上，一個閃閃發亮。”
宋舒吸了吸鼻子，“謝謝程律師。”
“你跟華先生是奉子成婚嗎？”程歲寧問，“雖然有點不禮貌，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下，你可以不用把我當律師，就跟我話話家常唄。”
“是。”宋舒點頭，“我當初懷孕兩個月，華峰就找大師給我算了一卦，說我這一胎必定能生出人中龍鳳來，肯定是個兒子，華峰一高興，就跟我結婚了，婚后對我特別好。我……我那會兒沒想到那么多，我也以為是個兒子，可沒想到生下來，是一對雙胞胎女兒，華峰……華峰當下就變了臉色，他說兩個女兒是賠錢貨，還罵我，罵我生不出兒子來，還不如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雞，我……我能怎么辦啊？”
宋舒說著再次哽咽，“女兒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難道我還能不要嗎？！
我兩個女兒又漂亮又可愛，她們……她們哪里比不上兒子了？我沒想到華峰……華峰重男輕女那么嚴重，他……”
宋舒捂著臉又開始哭。
程歲寧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忽然，房間里傳出了一聲大哭，宋舒立馬慌亂地扯了兩張紙，把眼淚鼻涕全都擦掉，站起身往房間里跑。
隔了會兒，她抱著一個女孩兒走了出來。
女孩兒長得跟宋舒特別像，尤其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兩歲的小女孩皮膚又白又嫩，宴剛出爐的嫩豆腐似的，雖然剛哭過，但她看到了媽媽，被媽媽抱在懷里，很快就喜笑顏開。
程歲寧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下意識去那一大袋里找玩具。
她找到一根會閃光的仙女棒，笑著逗小女孩，“你想不想要啊？”
小女孩顯然很有禮貌，她先怯怯地看向宋舒，宋舒朝她點了點頭，她才拍著手伸出來拿，拿到手里以后在空氣中揮舞了幾下。
“謝謝呃姨。”小女孩囫圇著說。
小女孩兒正是說不清楚話的年紀，但叫出來的那聲“呃姨”奶聲奶氣的，看得人忍不住想在她臉上摸一把。
但程歲寧記得這么大的小孩兒是不能隨便被摸臉的，不知道會碰到哪里。
宋舒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意圖，笑道：“她已經不怕流口水了，你能摸她的臉。”
程歲寧也只敢伸出手指，輕輕蹭了一下。
小女孩兒抬起頭看著她笑。
程歲寧問宋舒，“她是星星還
是閃閃？”
“是閃閃。”宋舒說：“她精力比較旺盛，星星還在睡。”
程歲寧逗閃閃，“你是閃閃發光的閃閃嗎？”
“是呀是呀。”閃閃揮著仙女棒，朝她笑。
程歲寧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她笑道：“我也想生個女兒。”
“好可愛啊。”她說。
宋舒詫異，“你也懷孕了？”
程歲寧點頭，她聳了聳肩，“而且，一周前剛離了婚。”
“啊？”宋舒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深呼吸了口氣，“那你可怎么辦啊？”
“你要把她生下來嗎？”宋舒問。
程歲寧點頭，“是啊，生個小孩陪自己玩不好嗎？”
“啊？一點也不好玩。”宋舒說：“大的哭完小的哭，我一天都沒個消停的時候。”
程歲寧嘆氣，“可是打掉也確實舍不得。”
“那你要到錢了嗎？”宋舒問：“要是沒錢，一個人養小孩真的很辛苦。”
“嗯。”程歲寧說：“他給挺多的。”
“那也倒還行。”宋舒點了點頭，說著話鋒一轉，“不過這男人也不是個東西，竟然在孕期就跟你離婚。”
“啊。”程歲寧笑了下，“他還不知道。”
宋舒皺眉，“那你豈不是給他免費生了個小孩？”
“不啊。”程歲寧說：“小孩以后跟我姓，名字我都想好了。”
“什么？”
“男孩就叫程一澤，女孩就叫程一暄。”
宋舒忽然無話。
隔了會兒，她問：“你說，我能不能把兩個孩子的戶口上到我這里，順
帶給她們改了姓？改姓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