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工的第一天,
程歲寧去部長辦公室提了離職。
因為辦公室人手多,新的實習生也已經轉正,
程歲寧只要在三天內辦理好交接就能離職。
她坐在辦公室里,
部長跟她聊了很久,包括對未來的職業規劃等。
部長算是她的伯樂。
在辦公室里,她一直都是比較被部長偏愛的人。
下午六點,
程歲寧從公司出來,
她漫無目的地開車,不知道該去哪里。
只是單純的不想回家。
她開了很久,
直到華燈初上,
這座城市的燈猝不及防地亮起,
點燃了整座城市的黑夜。
肚子也餓了,
她隨意找了家街攤,
隨意點了碗面,
但也只吃了一半。
吃完面后,她沿著步行街走了很久,繞過這條街的每一個燈,
逛過這條街的每一家店。
什么都沒買,
哪里都空蕩。
一直耗到晚上九點,
她才慢悠悠開車回家。
家里的燈亮著,
溫周宴已經回家了。
很奇怪,
昨晚他也回得很早。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早。
程歲寧摁了指紋,
解鎖。
她推開門,
溫周宴不在客廳,反倒是廚房里傳出乒乓聲,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程歲寧瞟了眼,
溫周宴背著身在廚房里不知道忙什么。
她脫下外套,卸了包,徑直往主臥走。
“程歲寧。”溫周宴喊她。
程歲寧頓住腳步,沒回頭,“嗯?”
“要一起吃飯嗎?”溫周宴問。
程歲寧愣怔,她回頭看了眼,桌
上擺著三盤菜,色澤鮮艷,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溫周宴之手。
“不了。”程歲寧不知道他的企圖,也不想知道,“我吃過了。”
她往主臥走,溫周宴一直在盯著她看。
雖然沒有回頭,但程歲寧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炙熱的、快要灼燒她的背。
“我一會兒去臥室收拾東西。”溫周宴說。
程歲寧握著門把的手微頓,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下,“哦。”
門啪的關上。
一扇門,隔絕開了兩個世界。
門外是無奈。
門內是深愛。
-
溫周宴的東西不少。
光衣服就裝了兩個行李箱,還有各種各樣的東西。
屬于他的私人用品,他都帶走了。
但凡是屬于兩人公共的財物,他全都留在了這里。
他平常很少收拾東西,有時候出差也是程歲寧幫他收拾,如果是他自己收拾,那必定在去了酒店后需要重新購置一些東西。
他放衣服進行李箱的手法不對,衣服疊的亂七八糟,程歲寧坐在床邊,捧著一本書看,懶得管。只是——
“程歲寧,這個是你的嗎?”
“程歲寧,我把這個留下了。”
“程歲寧,我的領帶都在這里了么?”
“程歲寧,我的書先只帶一些,今晚收出來,搬家公司來搬吧。”
“程歲寧,什么時候有時間,去把房子過戶。”
一句又一句的程歲寧。
每隔幾分鐘,程歲寧這個名字就會從溫周宴的嘴里蹦出來。
他收拾東西卻要事事問過程歲寧。
在這間臥室
里,他的存在感無比強。
程歲寧皺著眉,敷衍回答了幾句之后便起身去了書房。
只留下溫周宴一個人收拾。
-
書房里也是空蕩蕩的。
書架上的書已經空了一多半,都是溫周宴的。
那一排排的看起來很貴重的書全都被裝進了打包箱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程歲寧,這個本就空蕩的家里很快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以后,也都是一個人。
她的藍色書包還安靜的放在書架最上邊。
溫周宴有一點特別好,他非常注重隱私,從來不會去動別人的東西。
程歲寧盯著書包看了會兒,然后把它拿下來,盯著門口的箱子看了會兒,最后挑了個最有眼緣的,平常溫周宴看得最少的放了進去。
就這樣吧。
沒能親自送到他手中的就以另一種方式送達。
她不想再放在自己的手里,時刻提醒自己還有那一段轟轟烈烈的過去。
程歲寧坐在椅子上,轉了個方向,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星空閃爍。
今天的夜景很好看,天上的星星也格外多。
晚上十點半。
溫周宴敲響了書房的門,他溫聲道:“我收拾好了。”
程歲寧起身往外走,途徑他身側的時候看都沒看他一眼,頗為冷淡地回:“嗯。”
她往主臥走,直接落了鎖。
溫周宴站在客廳,有些尷尬。
這幾天,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看程歲寧的背影。
她很少跟自己說話,表現得極為冷漠。
他站在沙發處環顧了一圈,這里好像
有一點變化,但好像也沒有變化太多。
屬于他的東西其實很少。
這個家里很多都是程歲寧布置的。
餐桌上的花是她買的。
廚房里的鍋碗瓢盆是她買的。
電視也是她挑的。
從大到小,很多很多,他幾乎都沒有參與過。
他特別像這個家里的過客。
溫周宴往外搬行李箱,一共三個。
還有就是他的書,叫了搬家公司明天來搬。
他先拎了兩個箱子出去,然后再回來拎最后一個。
但站在客廳,只要豎起耳朵,就能聽到泊泊水聲在流淌。
伴隨著泊泊水聲的,還有撕心裂肺的哭聲。
-
程歲寧給主臥的門落了鎖,她沒有往里面走,而是倚靠在門上。
她聽到溫周宴的腳步聲在客廳宴書房徘徊。
她聽到溫周宴嘆了口氣。
她聽到溫周宴在跟人打電話,語氣淡漠。
她聽到溫周宴拎著箱子離開了這個家。
她脫了衣服去衛生間洗澡,打開了水龍頭,溫熱的水流下來,順著她肌膚的每一寸流過。
再也聽不到關于溫周宴的任何聲音。
她打開沐浴乳,但沐浴乳的瓶子忽然壞了。
在那一瞬間,她愣在原地。
兩秒之后,她放聲大哭。
堆積了三天的悲傷在這一瞬間如同洪水開了閘,她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一塊在被活生生的剜掉。
他走了。
他來過又走了。
兩者之間,程歲寧希望他是前者。
不如讓時光停在最初相遇那瞬間。
他直接走了,而不是來過又走。
她擁有過,期待
過,但一次次落空。
最后,他徹底走了。
而她,徹底地、溫順地步入寂靜深夜。
這幾天,她一直覺得自己沒什么情緒起伏。
好似離婚這件事對她沒什么影響,但是她忘記了,哀莫大于心死。
她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她看過他清晨起床的樣子,見過他笑,認真觀察過他工作。
他們同吃一鍋飯,同睡一張床。
曾經,她真的以為她得到了。
可沒想到,鏡花水月,終是一場空。
程歲寧蹲在衛生間里,伴隨著淋浴的水聲,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
“我是不是特別混蛋?”溫周宴問裴旭天。
<銀輝>酒吧包廂內,溫周宴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裴旭天點了點頭,“是。”
“我操。”溫周宴猛地灌了一杯酒,竟然蹦了句臟話,“她哭得時候,我……”
“怎么?”裴旭天問。
溫周宴深呼了一口氣,往沙發上一倚,“沒什么。”
就是覺得心口疼,說不上來的堵。
甚至很想沖進去說,不離了。
但他不能。
最后,他幾乎是逃似地離開了家。
“溫哥,悶聲干大事。”裴旭天調侃他,“你家程歲寧多好啊,你怎么就想不開跟人家離婚?”
“一難盡。”溫周宴說:“反正,離了對誰都好。”
裴旭天瞟了他一眼,“無語。”
“那就喝酒吧。”溫周宴語氣仍舊很淡,“今晚我請。”
“不是我說。”裴旭天喝了杯酒,盯著他看,“這事兒你做得真挺混蛋。一
點兒預防針都不打就跟人家提離婚,人家肯定難以接受啊。”
“嗯。”溫周宴說:“混蛋。”
裴旭天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難之隱啊?”
“沒有。”溫周宴否定,“就是想單身了。”
裴旭天:“……”
“渣男。”裴旭天嗤之以鼻,“我要是程歲寧,我得把你錢都分完。”
“我給了她挺多的。”溫周宴露了個口子,其他的沒再說,只是提醒裴旭天,“律所的股份,我給了她8%。”
“嗯嗯?”裴旭天震驚,“你……”
溫周宴半閉上眼,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架勢。
沒過幾秒,裴旭天就消化了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