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度雙相情感障礙。
那天去精神科檢查的時候,
溫周宴就知道了這個結果。
這是醫生給出的詳細書面診斷報告,溫周宴讓快遞過來的,
沒想到會趕得這么巧,
正好讓曾雪儀看到。
他那天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讓醫生開了藥,在他身上,躁郁癥跟抑郁癥發作的頻率相近,
所以開得藥都是小劑量的,
醫生讓先吃一段時間慢慢觀察。
他這幾天有按時吃藥,感受也不太明顯。
跟以前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就像現在,
曾雪儀站在他面前,
他很想越過曾雪儀把茶幾上的杯子全都摔碎。
非常帶有破壞性的想法在他腦子里不停輪回。
但他盡力克制著。
“你走吧。”溫周宴說:“這里是律所,
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能聽得出來他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這到底是什么病?”曾雪儀問。
溫周宴抿唇,
沒說話。
“你說啊。”曾雪儀站到他面前,
“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一種什么病?”
“不嚴重。”溫周宴說:“我在吃藥,慢慢會好的。”
他克制著,他不想發火,
不想在辦公室里摔東西。
“那你先告訴我是什么病!”曾雪儀忽地拔高了聲音,
“難道你還在為那個女人跟我生氣嗎?!我還是不是你媽?!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訴我?!”
克制。
克制。
啪。
木質日歷被扔到地上,
跟光滑的瓷磚碰撞
發出響聲。
溫周宴再也克制不住,
他大聲喊道:“你是!但我要怎么跟你說?!我應該說什么?!這是什么病你自己不會查嗎?!”
“你這個自私的毛病能不能改改?為什么在我得病以后還要一次次的來問我?你自己查一下很難嗎?!”
砰!
桌上的筆筒跟小擺設樣兒全都被他扔到了地上,
其中還有一個是玻璃制品,
聲音格外清脆。
“你……”曾雪儀被他突然的變化給嚇到了。
只見他猩紅著眼,
脖子里青筋快要爆裂。
“你……你……”曾雪儀磕絆了幾句竟什么都沒說出來,她盯著溫周宴看了會兒,忽然放緩了聲音,
“那你要怎么樣才會好?”
溫周宴的呼吸急促,
他在盡力調整自己的氣息,想讓情緒平穩下來。
可他看著曾雪儀便覺得氣血上涌。
“你走吧。”他顫著聲音說:“讓我靜靜。”
曾雪儀神情恍惚,懵懂應了聲好。
她一邊倒退一邊往外走,但走到門口想起來自己沒有拿包,她又退回來拿包。
站在沙發處,她抿了下唇,艱難晦澀地開口,“是因為程歲寧么?”
“不是她不是她。”溫周宴皺著眉搖頭,“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宴她沒關系!你不能不要每次遇到問題就把責任推在她的身上,她是什么?背鍋俠嗎?”
曾雪儀:“果然!你就是因為她才變成這樣的!”
“然后呢?”溫周宴紅著眼睛盯著她看,“
你想怎么樣?”
曾雪儀忽然愣住。
這樣的溫周宴眼神完全陌生,在某一瞬間,她懷疑溫周宴想要殺了她。
忽然脊背生寒。
“你……你想做什么?”曾雪儀磕絆著問他,眼睛仍舊瞪得很大,想要以眼神嚇退他,但這眼神的殺傷力并不大,因為里面藏了懼怕。
“我不想做什么。”溫周宴說:“我會對你做什么嗎?難道你覺得我會殺了你嗎?是給你的牛奶里放安眠藥還是往你的枕頭下藏針呢?”
“你……”曾雪儀忽然語塞,她擴張的瞳孔里藏著害怕,但她仍舊在幾秒后嗤笑道:“你都知道了。”
“你不愧疚嗎?”溫周宴盯著她,一字一頓道:“你不害怕嗎?你不會做噩夢嗎?為什么你在做了這么多事后還能理直氣壯,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自己宴我爸?我爸死了,所以你就這么肆無忌憚,你覺得誰都管不了你,而你能管任何人是嗎?!”
溫周宴從沒如此質問過她。
哪怕是發現她給程歲寧牛奶里倒安眠藥的時候。
他那時候只有一個想法,快逃。
程歲寧快走吧。
這里她不能再待了。
再待下去,他真的護不住。
他想質問曾雪儀,可那時的曾雪儀目光潰散,在他面前好像是瘋了一樣。
他怎么質問?質問有用嗎?
所以他全藏起來,藏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他晚上睡不著,睡著了就開始做噩夢。
夢里是無窮無盡的困境,是剪也剪不斷的枷
鎖。
“你往程歲寧枕頭里藏針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呢?”溫周宴一步步逼近她,“你往她牛奶里倒安眠藥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呢?你為什么會那么做?我過得好不好,全部都是由你來定義的么?那你現在看看,我過得好么?!我現在把生活過成了什么破樣子!”
“我跟死。”溫周宴紅著眼睛,一字一頓道:“不過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