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里沒有冰,我再命人送些泉水來,那泉水清涼甘冷,佐以擦拭去熱,應該有奇效。”晏鳳樓語氣溫和,眼中滿是關切,轉頭就又吩咐了楚小六。
“如此,就多謝嚴公子了。”黎昭群連忙作揖感謝。
孫念聰也反應過來,忙給晏鳳樓行禮致謝,態度很是誠懇,“抱歉,嚴公子,是我誤會你了。”
少年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剛才還怒火中燒,此刻已是滿臉歉意。
“無礙,我家中亦是有兄弟姐妹,自是明白孫小公子情急失。”晏鳳樓似是想到了什么,桃花眼微微彎起,神色突然變得很是溫柔。
晏鳳樓的從容與熱心令人難以拒絕,不知不覺間就已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眾人也沒再打擾孫秋菊休息,回到了院子,秋日的陽光清凌凌的,帶著些許暖意。
黎昭群望著天空中悠悠飄過的白云,心事重重。
他知道自己此刻身陷險境,卻又無力脫身。
孫秋菊的病情來得蹊蹺,去得更蹊蹺,卻又的確絆住了他們的手腳。
晏鳳樓側眸看了眼黎昭群,語重心長地建議道:“黎兄,孫小姐病情有變,此時恐怕不宜啟程了。不如就在敝莊多住幾日,待孫小姐病情穩定后再說。”
“屆時,我也要入京辦事,咱們同行,也好有個照應。”他接著說道,聲音溫和卻不容拒絕,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轉瞬即逝。
黎昭群心知已無法拒絕,只得苦澀一笑,點頭應允:“如此,就得多叨擾嚴公子一陣子了。”
“黎公子客氣了。”晏鳳樓微微一笑,親切地拍拍黎昭群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咱們一見如故,我巴不得多與你多聚幾日呢!”
這句話說得真誠,若不是黎昭群心中有所警惕,幾乎要被他的熱情所感染。
可正因這份過于熱情的執著,加上阿魚叔的提醒,更讓黎昭群覺得不對勁。
黎昭群勉強笑了笑。
晏鳳樓也沒久留,讓有需求就讓人來尋他,就轉身離去了。
他的背影瀟灑挺拔,儀態從容不迫,走路時腳步輕盈卻沉穩,一舉一動都透著一種難以喻的氣度。
這絕非普通商人所能具備的氣質,反倒像是一位世家子弟。
黎昭群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雖然不清楚孫秋菊的病情怎么就惡化得這般突然……
但他卻也不明白,晏鳳樓為何如此執著地要留住他們?
是因為自己理陽公府的身份?還是另有所圖?種種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卻找不到答案。
若只是他一人,倒也罷了,可如今還有孫家姐弟,一旦有所閃失,他如何向孫縣令交代?又如何向大伯母解釋?
他難得心思沉重,步伐都變得凝澀起來,剛走到房間門口,就看到林十正焦急地在門外徘徊。
林十的額頭布滿細汗,眼神慌亂,見到黎昭群,他連忙上前來,低聲道:“三少爺,阿魚叔讓小的來問問,情況如何?何時啟程?”
黎昭群搖了搖頭,神色凝重,他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注意,才壓低聲音道:“去阿魚叔那處說。”
林十會意,恭敬地在前引路,到了簡便的住所后,就看阿魚叔正扶著桌子站著,聽到腳步聲,立刻踉蹌著迎了上來。
“三少爺。”
他的臉色比前兩日好了許多,只是眉宇間皺紋更深了些許。
黎昭群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緩緩走到桌邊坐下。
阿魚叔敏銳地察覺到他臉色不對,忙問道:“怎么了?三少爺,前頭亂糟糟的怎么了?我們不走了嗎?”
黎昭群深吸一口氣,將孫秋菊病情突然惡化的事情告訴了阿魚叔,苦笑道,“現在怕是我們想走都走不了。我應承了孫大人,總是不能不管孫姑娘的……”
“怎么突然趕巧……”阿魚叔聞,臉色驟變:“三少爺,此事蹊蹺!那虎骨湯恐怕有問題,這定是那嚴公子設下的圈套!”
黎昭群揉了揉額角,驀地像是想起了什么,抬頭望來,“阿魚叔,你也喝了那虎骨湯,你感覺如何?”
阿魚叔沉下心來感受了下,“……我一切挺好。而且,今日感覺渾身都滾燙燙的,比之前些日子舒服了很多。”
所以,他今日走路都感覺要順暢許多了。
“那也許這虎骨湯并沒有什么問題……”黎昭群喃喃道,“我看孫念聰也喝了些,他今日看著也是整個人精神煥發,龍精虎猛的。”
“或許,真的是杜大夫沒注意,而孫姑娘虛不受補,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畢竟姑娘家的身子,到底是不如男子來得健壯的。”
“這……”阿魚叔沉思片刻,低聲道:“就算那虎骨湯沒有問題,但這莊子恐怕還是大有文章的。咱們還是少摻和為好……”
“我也明白。”黎昭群沉聲道,“那‘嚴公子’一再挽留我們,如今還執意要與我們同行入京。”
“而且,孫小姐的病情是突然惡化的,明明我早上聽春桃說她情況大好的……”
“恐怕是別有用心。”阿魚叔眼中閃過一絲警覺:“三少爺,容老奴斗膽進。眼下情況緊急,不若我們連夜帶著孫小姐悄悄離開?”
“不行!”黎昭群神色凝重,斷然拒絕,“孫小姐現在情況危急,強行上路只會雪上加霜。況且,這山莊處處有人把守,我們能逃得出去嗎?”
阿魚叔面露憂色:“可我們在此久留,怕不是長久之計。那孫小姐的病情,甚至不知是否被人故意加重的。”
“我也有此疑慮。”黎昭群也是嘆息,“偏生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觸。
“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來,好生打探打探他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說著,黎昭群回過頭來,“不過,阿魚叔和林十要多加小心,你們暗中觀察山莊內的動靜,尤其是那些侍衛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