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轱轆前行。
車內,管家試探地問道,“嚴公子,今日看的這幾家鋪子,你可有什么合心意的?依著小的看,那家錦繡坊就的位置就很好,租金也頗為合理,東家還是自己人,日后打交道也方便。”
“錦繡坊確實不錯。”晏鳳樓本來正在撩起車簾看外面,聞回神,順著他的話說道,“不過那家玉器軒的位置,似乎更有優勢些。容我明日再仔細考慮考慮,定了主意就給你答復。”
“好的好的,嚴公子做事謹慎,考慮周全些是應該的。”管家滿意地點頭,“做生意嘛,選對位置可是頭等大事,確實不能急,不能急的。”
馬車行至驛站附近時,晏鳳樓特意又掀開窗簾,借著暮色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
這一次,他觀察得比上午更仔細。
除了明面上巡邏的官兵,附近幾家茶樓、酒肆里,還坐著幾位看似悠閑喝茶、實則眼神警惕的人。
這些人雖穿著普通百姓的衣裳,但坐姿挺拔、目光銳利,顯然是官兵偽裝。
晏鳳樓心中稍稍安定。
朝廷這般嚴密戒備,恰恰說明晏臨樓還活著,而且情況應該不算太糟。
若是晏臨樓已經出事,朝廷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地看守驛站。
他抿了抿唇,若是晏臨樓死了,其實對于父王來說,更具有利的。
他暗暗砸吧了下嘴,放下了車簾。
回到理陽公府后,晏鳳樓徑直回了自己的客房,關上門的瞬間,臉上的溫和笑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冷肅。
“趙鴉。”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房梁上輕捷地躍下。
“屬下在。”趙鴉單膝跪地,俯首低聲應道。
“今日探查驛站,可有什么收獲?”晏鳳樓直接問道。
“回公子,屬下已經摸清了驛站周圍的基本防務布局。”趙鴉匯報道,“正如公子所料,驛站內外確實戒備森嚴,明哨暗哨加起來有十余處。不過屬下仔細觀察后發現,并非無懈可擊,已經找到了幾個可能的接近路線。”
“說說看。”晏鳳樓走到桌前,鋪開一張空白宣紙。
趙鴉從懷中取出一張早已畫好的簡略地圖,小心翼翼地遞過去,手指在地圖上的一處標記點了點:“屬下發現,驛站的后方有一條小河,河邊長滿了蘆葦叢,正好可以作為掩護。”
“而且每日黃昏時分,都會有驛站的雜役提著水桶到河邊取水,時間非常固定,屬下連續觀察了三天,都是酉時三刻準時出現,停留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挑水的雜役,身份確認了嗎?”晏鳳樓盯著地圖上的小河位置,追問道。
“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驛站雜役,穿著粗布衣裳,談舉止也沒什么異常。”趙鴉回答,“屬下還特意跟附近的小販打聽了,這人在驛站做雜役有些年頭了,性子木訥,沒什么心眼探。”
晏鳳樓仔細研究著地圖上的路線,沉吟片刻后點頭:“這個方案可行。不過不能急,你再繼續觀察幾日,務必摸清雜役的行動規律、驛站后方的守衛換班時間,確保萬無一失才能動手。”
“屬下明白。”
“另外,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晏鳳樓繼續吩咐,“明日你也去西市轉轉,重點盯著那幾家文人聚集的茶樓酒肆。”
“我今日在那邊的茶樓發現,那里聚集了不少官宦子弟,經常談論時事,說不定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屬下明白。”趙鴉點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有個叫錢明軒的人,是戶部員外郎錢大人的公子。”晏鳳樓提醒道,“此人記性極好,且善于觀察風土人情,據說能從衣著談吐判斷他人籍貫。你若是在西市遇到他,務必小心應對,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屬下記住了,定當謹慎。”
打發走趙鴉后,晏鳳樓又喊了聲,“趙鸚。”
一個身形修長的灰衣親衛走了進來,拱手行禮,低眉順眼應道:“屬下在。”
“今日你在外面跟著車夫趕車,可是看清楚各處的分布?”晏鳳樓說著,拿出筆墨紙硯,推到了他跟前。
他幾個親衛所擅長的東西都不同,趙鸚對地形記憶力極好,很是會繪制地勢布局圖,故而今日他特地帶了他出門,就是為的此刻。
趙鸚:“記了個七八成,但有些小巷沒進去過,屬下也沒有十成把握。”
“也夠了。先畫出來,余下的,回頭我們尋個機會再多出去機會,自是對這安京城的街道布局了然于心。”晏鳳樓淡淡道:“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拿到這邊城防布局圖。”
說著,他揉了揉額角,“罷了,你先把記得的都畫下來。”
“是。”趙鸚頷首,接過桌上的紙筆,就開始按照回憶開始繪制。
晏鳳樓坐在一旁,還有些怔怔然出神。
其實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京中的局勢確實對父王格外有利的。
老皇帝沒了,朝局動蕩,官宦當道,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此時父王若是能以清君側的名義勤王護駕,那么必然就能在此時脫穎而出,救這京中于水火。
至少,朝廷里那些蠢材們也在這般盤算,不然不至于對臨樓中毒一事如此重視。
但與此同時,這般嚴密的戒備,也無疑增加了他的營救難度。
他倒是可以不管晏臨樓,可父王怕是無法徹底做到,畢竟屆時,那些蠢材們若是挾持晏臨樓,少不得父王得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