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柳蕊追問道,“是那黎三公子有什么問題嗎?”
顧東籬低頭望著手里手絹上的紋路,似乎在踟躕,柳蕊還想再問,卻被趙宛舒拉住了手。
趙宛舒沖她搖了搖頭。
柳蕊只能止住話頭,眼神擔憂地望著不吭一聲的顧東籬。
她知道追問這些并不好,可她就是擔心顧東籬,
許久后,顧東籬才抬起眼眸,好似是鼓起所有勇氣,她慢慢道:“我先前說謊了。”
“理陽侯府催促我早日完婚,并非僅僅是因為那是最好的良辰吉日。其實還有好幾個日子,最好的日子其實在年底,我娘本屬于那個。”
“但理陽侯府以冬日寒冷,夏末秋初是最好的時日為由,加之理陽侯府的老太太年紀漸大,今年的精神頭不如從前,想孫媳婦早日入門,誕下重孫,以此來沖沖喜,讓老太太也能高興高興為由,堅持在九月完婚。為此,連聘禮的單子都加了一成!”
“這也算是一樁孝心,兼之我的名聲壞了,我娘便是心疼我,也只能應承理陽侯府。”
趙宛舒皺了皺眉頭,“無事獻殷情,里面定是有內情的吧!”
“是啊。我娘做事妥當,在應承前,其實也是叫人探聽過他家情況,得知那黎三公子除卻有些驕縱,倒是也沒什么大問題,想著幺兒嘛,總是得慢慢來的,就也沒想太多。”
“可前陣子,我有次去布莊時,卻偶然發現,黎三公子外頭似乎養了個人。”顧東籬說到這,仿佛格外難受,她又垂下了頭。
“什么?”柳蕊驚愕,“他,他怎么敢?”
趙宛舒也聽著眉頭緊蹙,“怎么回事?理陽侯府知道嗎?”
顧東籬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當時也是驚到了,所以跟了一段路,結果叫黎三公子發現了。我當時也問了他這句話,結果黎三公子見到我,初始是有些驚慌的,但很快他就又放心下來。”
“他跟我說,他娘知道這事,他跟那人也是真心相愛的,只是礙于侯府的顏面不能在一起。他娘許諾說,只要他娶了妻,誕下孩子,后頭就放他跟他中意的人在一起。”
“他說如今我們兩家說親的事兒,整個安京的人都知道了,若是貿貿然退親,我這已經有過退親的名頭,先前我看病時的事情也叫人傳出去了,大家都以為我……”說到這里時,顧東籬的表情有些羞辱,她眼眶微紅,說道:“所以,他說他可以不嫌棄我,但我不能阻他。不然,若是再退親,屆時丟人的就是我們顧家。”
“這也欺人太甚了!”趙宛舒聽著很是不悅。“顧夫人知道嗎?”
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出軌嗎?
以顧夫人心疼女兒的心,定然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但柳蕊卻罕見的沉默了下來,只是目光同情地望著顧東籬,她抬手握住了顧東籬的手,“阿籬姐……”
顧東籬搖了搖頭,“我沒告訴我娘。我知道我娘疼我,若是知曉實情,一定會尋理陽侯府麻煩。”
“可理陽侯府在安京耕耘多年,他們又提前把人挪了出去,我娘便是上門,沒有真憑實據,空口白牙的,他們是不會承認的。”
“屆時,就成了我們顧家尋釁。惹惱了侯府,我若是再被退親,我們顧家其他姑娘也會受我影響,以后說親艱難了。”
“我不能再這樣讓我娘擔心,更不能讓我們顧家其他人蒙羞……”顧東籬自己已經吃了名聲的苦,她不想因為自己再牽連旁的姐妹。
她勉強揚起一抹笑容,開解起兩人道:“左右是嫁人,我跟你們不同,我也沒喜歡的人,嫁給誰不是過日子呢!好歹我這捏著黎昭群的把柄,日子總不會太難。待我生下的孩子,便能守著孩子過活了!”
她語氣松快,可兩人聽著卻是心情頗為沉重。
特別是柳蕊。
雖然她之前也沒找到心愛之人,也曾如顧東籬那般想過,可如今她有了心上人,又能與其廝守,嘗到了愛情的甜蜜,再聽到顧東籬這如認命的話,她這心就如刀割,倍感難受。
她眼眶都紅了,“阿籬姐,你別那么說……你定然能遇到心愛之人的……”
可她也知道退親的壞處,余下的話擱淺在嘴邊,再也吐不出來。
她們家族龐大,既享受了家族的供養,便是不回饋,也不該添麻煩。
趙宛舒沒她們想得那么深入,只是她在現代也見過這般貌合神離的夫妻,現代好歹能和離,可在這個時代,受苦的只能是女子。
她抿了抿唇,突然出聲道:“是要找到黎三公子的相好,才有資格跟侯府要交代是嗎?”
“阿宛?”顧東籬愣了愣,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她心里感動,卻還是搖了搖頭:“阿宛,這些跟你沒關系,你別插手。我真的……挺好的!”
“你是不是嘴里嘗不到味兒?”趙宛舒又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怎么……”顧東籬愕然,望了眼桃花酥,瞬間明白過來,她苦笑道:“什么都瞞不住你的眼睛。從前些日子開始的,有些味同嚼蠟……”
這是連她娘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她沒想到,趙宛舒只是這么會兒功夫,就發現了。
趙宛舒嘆了口氣,她剛才拉著顧東籬的手坐下時,無意間搭了下她的脈搏,這是她當大夫久了留下的壞毛病。
結果剛才她試探了下,果然發現顧東籬味覺有些失靈。
趙宛舒深深地望著她,“阿籬,你的身體比你的心要更加誠實。”
雖然嘴上說得不在意,可身體卻先出現了排斥反應,說明,她對這婚事并非無動于衷的。
顧東籬怔忪,半晌,一行清淚從眼角滾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