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離對上李聞月平靜的目光有瞬間錯愕，隨即更加惱火，又是一袖甩了過去。

李聞月再次嘔出一口血來。

“逆女！你還敢走神？你到底拿了云月丹沒有！”

上座，吳津門尷尬摸了摸拂塵。

秋如芥忍不住皺眉，她想要說什么，但看到少女口吐鮮血依舊平靜的目光，卻突然說不出口。

勸阻無用，他們是師徒，是父女。綱常倫理，上管教下，再正常不過。

但她更驚醒的是，李聞月的表情，實在冷得揪心。

她并不需要這樣的關心。

就連原本怒氣沖沖的崔世杰都皺眉，他喊了一聲李聞月。

李聞月恍若未聞。

而等到常廣幾人到來，就聽見少女清冷冷的聲音。

如冰似雪，“沒有。”

“我已發心誓。此事與我無關。”

“你說無關就無關？”

眾人回頭，見常廣踏步進來。他行禮后，對上李聞月沉靜得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冷笑一聲，慢悠悠道，“云月丹于昨夜失蹤，你昨夜在何處？”

李聞月若說出水泉之事，首先便要被罰。欺辱弟子，妄自動手，乃內門大忌，她將受五厭之刑，被關本宗門最為苛責嚴厲的黑水淵里。其次，此事無人會為她證明，常青是常廣兄長，而七水泉內，都是常廣的人。他準備了一切對李聞月動手，就不怕李聞月事后告狀報復。

常廣得意一笑。

他認準李聞月不敢說，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誰料，少女看了他一眼。

常廣渾身一僵，面色發白。

因為這一眼，平淡，又帶著孤注一擲的殺氣。

和昨夜她對他下手時一模一樣。

李聞月說，“昨日，我在第七水泉內。”

眾長老詫異看她，李離聲線不悅，“你在七泉？”

“可有人證？”

李聞月，“彼時在場的常廣、方乾、孫已都可證，而探查我和崔世杰神識記憶便可知，我們昨夜在何處，讓了何事。”

“負責輯錄的常青也能作證。”

李聞月壓制翻涌的靈氣，緩緩從地上起來。她不卑不亢，語條理清晰。崔世杰愕然看她，她卻沒有回望。她的目光沒有落在任何一人身上。

李離心里不知為何，更加不愉快。

往日，他厭惡她坦誠專注的神情。

如今她目中無人，他心里更加惱怒。

李離轉身問其余幾人，“她所可真？”

崔世杰聲音淡淡，“昨日我沒有見過聞月師姐。”

方乾孫已二人，“昨日確去了七泉。”

旁的卻不敢多說。

所有人都看向常廣，常廣卻只盯著李聞月。

他想，如果她求他，他不是不能幫她。

可是李聞月壓根沒看他。

常廣眼神黑壓壓沉了下去，嘲弄勾起唇角。

“未曾，我可沒見過她。”

常廣冷聲而笑。

李聞月終于看他一眼。

常廣毫不退縮迎了上去。

眼神在說：你以為我會幫你？

李聞月卻兀自從儲物袋拿出一件東西。

瞬間常廣面色一變。

而李聞月捏著留影石，聲音淡淡，無波無瀾。“我有昨日留影。”

眾人神色復雜。萬萬沒有想到李聞月會去沐浴修煉都帶著留影石。

于是眾人便看到留影石里的影像。

她如何被欺辱，如何反擊。

眾人看到清瘦的少女騎在常廣身上，一拳一拳打人的時侯，就連越野長老都面露驚訝。不過這也證明了，李聞月所說為真。

常廣惡狠狠瞪著她，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整個人想殺人。

崔世杰則是神色復雜看著面無表情的李聞月。

李聞月似乎有些改變。

從前兩天她被打倒在地，睜眼那一刻說不要丹了開始。

她就開始變得不一樣。

為什么？

看完留影石。吳津門笑哈哈道，“果真少年出英才，這招借力打力，用得實在是好。”

秋如芥摸摸唇，燦然而笑，“少年朝氣，假以時日，必然前途無量。”

她贊許看了看被夸也沒什么反應的李聞月，更加心下贊賞。

唯獨一道聲音冷冷響起。“私打弟子，下手狠辣。這樣的內門弟子，有何可夸贊？”

眾人頓時噤聲。

也萬萬沒有想到宗主李離一出聲，就是貶低他自已的女兒說人狠。

但他們也沒辦法說什么，李離座下，大弟子江亭十六結嬰，這幾年誅邪匡正，于劍道上頗有造詣，更是被人戲稱明劍劍仙，劍君子。

為人欺霜賽雪，記懷風雪，是多少女郎夢中情人。

三弟子謝春慎，桀驁不馴，俊美無匹，也是少年有成，且運氣極好，每每入境都有上品材質所得。

四弟子柳玉，性情溫和與人為善，資質平平，無功無過。

五弟子李秋月，得眾人喜愛，資質上佳，又可親可愛。

唯獨內門大弟子師姐，李秋月，寡冷情，心機深沉，既出生不足，又不喜與人結交。

聽聞她重傷回府，居然無一人看望。

一個人能到如此地步，縱她再落魄，誰人不說一句活該、自作自受？

或通情或憐憫、打量、惡意揣度的目光，悉數落在李聞月身上。李聞月額角都跳了跳。

她心里想嘆氣，面上還是一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

李離冷著臉道，“雖然盜丹一事與你無關，但私斗弟子之事，板上釘釘，涉事眾人，按罪論處。”他聲音一股顯而易見的厭惡，頓了頓道，“不必顧及我。”

說著便離開了。

李聞月看他離開背影，很難想象現在這么一個驕傲的人，會被變成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現在一切重來了，他欠的東西，她終于有機會重新討回來，而不是被人搶先一步。

她收回目光時，正對上秋如芥憐憫嘆息的眼神。

李聞月，“...”

感覺對方好像誤會了什么。

李離不包庇李聞月，三長老連著掌事開始依照法規論罪，最后定下主犯李聞月、常廣受刑，入黑水牢獄反省七日。

從犯方乾孫已受法鞭二十。

常青卸任管事水泉一職，罰五百上品靈石。

念完處罰，殿內卻響起一聲舒氣聲。

來自李聞月。

眾人：....

秋如芥神色復雜，“你將受五厭之刑。可是其中處罰最重的。”

“而且黑水，里面罪犯，可都不好相與。”

“你如何還能一副慶幸的樣子？”

李聞月神色淡定，“幸好被罰靈石的不是我。”

家底殷實崔世杰嘴角抽搐。

常廣冷笑無語。

想起少女打劫他雷盤的事。

又是冷笑一聲。

如此市儈。

他真是瘋了才會有想幫她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