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一指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年輕皇帝。
冷聲道,“我今日便請他夷我蕭家九族,你問問他敢不敢?”
上一世,深受“忠君”思想荼毒的他,一直認為皇帝殺自己是受文官集團蒙蔽!
而且皇帝未滅蕭家滿門,確屬“仁慈”之至。
這也是后來他放棄抵抗,乖乖受死的原因之一!
但死過一次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此話一出,大殿之上突然一片沉寂。
錢鈺衡更是瞪大雙目,半晌說不出話來。
顯然,任何身處于權力場的人,都知道這是事實。
此刻龍椅之上。
始終面無表情,一副“天威不可測”表情的年輕皇帝柴祁鎮,眼中亦忍不住抹過一絲陰郁之色。
他隱約感覺,這條忠誠的猛犬,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要知道,蕭家三代,可向來都是“忠”字當頭的。
想他祖父、先父,哪個不是在臨死之前,明知是被算計,卻還向南跪拜以謝皇恩的?
那兩條可是好狗,知道功高蓋主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還知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可他蕭北玄的覺悟,似乎差了點......
不過即便如此,柴祁鎮也依舊沒有說話。
甚至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
身為天子,他怎會與一條將死之犬爭辯?
這會兒,錢鈺衡終于回過神來了。
惱羞成怒道,“大膽蕭北玄!你重罪在身,竟還敢信口雌黃?”
蕭北玄不屑一笑,反問,“我出生入死,十年平蠻,何罪之有?”
這話一出,頓時又有不少“忠臣”跳了出來。
“蕭北玄,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北蠻式微已久,若非你養寇自重,至少提早十年就該臣服我大乾,何須糜耗如此之多的軍資?那些可都是民脂民膏!”
一個武將更是大聲道,“別以為你平定了北蠻就不可一世,在場將領哪個去不行?若非皇上對你恩寵有加,此大功輪得到你?”
蕭北玄一聽,頓時瞳孔微縮,仿佛看到了那尸山血海,那無數戰死的弟兄!
原來,在他們眼里,這么多兄弟用鮮血換來的勝利,竟是撿來的功勞?
難怪,之前說好的撫恤,至今都尚未發放!
想到這里,他不由凄涼又鄙夷地一笑。
“呵呵,還真是滿朝的忠臣良將啊!”
“那我倒是好奇了,既然都這么厲害,那為何我犯下如此大罪,卻只用兩天時間就草草結案,恨不得立即將我凌遲處死?”
“你們怕了?在怕什么?”
大殿之內,頓時又寂靜一片,只有蕭北玄的回音。
他們當然怕了,怕夜長夢多,畢竟他們要殺的可是在北境擁有無數擁躉的鎮北大將軍,帝國十大高手之一!
蕭北玄環顧在場群臣,又哈哈大笑!
“爾等鼠輩,便是我乖乖受縛站在這里,你們都恐懼如斯!就憑你們,還想平定北蠻,照過鏡子嗎?”
一語驚雷,繞梁數周,直刺眾人耳膜!
朝堂頓時一片混亂!
誰都沒想到,這個一向視“忠君”為命的武夫,竟突然好像變了個人?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嬌弱而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哥,你別鬧了!這里是金鑾殿,你先跟皇帝哥哥謝恩吧!你們兩個這樣,我、我真的好難過!”
蕭北玄這才記起來,自己的身邊,還跪著一個女人。
蕭婉晴,自己的親妹妹!
想當初,自己手握三十萬雄兵,在平定北蠻后,也曾擔心皇帝卸磨殺驢,故而想在北地待一段時間,靜觀時局后再做定奪。
就是這蕭婉晴,自己的親妹妹,一封書信接著一封書信,說想念自己。
更信誓旦旦地說她的“皇帝哥哥”心地善良,他們三人又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絕不會為難自己。
自己向來對這妹妹疼愛有加,這才心一軟,回了京城!
又在她的不斷勸說下,遣散了親衛,交出了兵權,剪掉了所有羽翼,試圖讓皇帝相信自己!
結果......呵呵!
現在,她強闖金鑾殿,哭著勸她的“皇帝哥哥”與自己“和好”。
上一世自己還深受感動,只道是這姑娘太單純,不懂皇權爭斗的殘酷。
但是現在才發現,原來她自始自終都站在她的“皇帝哥哥”那頭。
親哥都要被凌遲了,只是心有不甘說了幾句實話,在她眼里卻是“鬧”?
這是單純?
這是要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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