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風悠然自得,正津津有味地品嘗一塊肥而不膩的燉肉,細嚼慢咽之間,唇角掛著一抹笑意,反問道:“聽說你在京城深受各大富豪追捧,爭相邀請你做法事,以至于你的檔期據說已經排到了明年,此事可屬實?”
    容盛煌連忙回應:“確有此事,但也并未夸張到那種程度,只不過確實是排到了年末。”林小風聽罷再度微笑道:“其實并無大事,我只是想請你隨我一道出行,為我在某地做法事助陣。”
    容盛煌聞聽此,面露焦慮之色,追問:“大人是要去哪里?”林小風直不諱:“長江府。”這一消息讓容盛煌臉色微變,連連搖頭:“恕小人難以從命,不是我不愿意,實在是京城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我照顧,若是離開,一家老小該如何應對呢?”
    林小風斜眼瞥向容盛煌,嘴角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說道:“你妻子兒女都在我手中安然無恙,不必擔憂。這件事并不是與你商量,而是給你兩個選擇,要么你單獨隨我前往,要么帶上妻兒一同出發。你自己權衡吧。”
    容盛煌聽完這話,額頭上冷汗直冒,他略加思索,終究咬牙做出決定:“小人愿意跟隨大人前往長江府,但懇請大人寬限幾日,讓我將京城內的法事逐個推辭掉。另外,能否告知大人所做法事的具體情況,是為了哪位施主,預計要做多少場,完成后是否允許我返回京城?”
    林小風語氣平淡地道:“具體的細節我也尚不清楚,你只需要記住一點,我何時返回,你何時就能回家,一切行動都需按照我的安排執行。還有,我聽說你夫人曾向我抱怨,說你終日在外奔波,疏于料理家事,甚至連作為丈夫的基本責任都未能盡到,這是真的嗎?”
    容盛煌聞此,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卻只能化作一句虔誠的佛號:“阿彌陀佛,貧僧已皈依佛門,理應遠離俗世情感糾葛。不過,這人間煙火的誘惑實在難以抵擋,敢問大人,席間可有美味的豬肘可供貧僧享用么?”
    早膳還未盡享,盧思南攜帶著數人步入庭院,一眼看見林小風便遞上新鑄的劍。林小風接劍抽出,仔細審視,不禁長嘆一聲。這把新劍相較于原先那把,品質明顯下降許多,若僅以外形而,甚至覺得還不如將斷刃簡單焊接更為合適。新劍失去了昔日銳利之氣,其紋理與之前大相徑庭。盧思南見狀,立刻解釋:“大人,鐵匠稱他的技藝有限,此劍無法恢復到原來的狀態,況且由于工期緊張,劍尚未鑄造完善,未曾開鋒,材質顯得脆弱,不適合實戰使用。”外之意,海云皇家的鍛造技藝遠勝陽曲縣的手藝。
    就在這時,靈感仿佛破曉前的一道曙光,驟然照亮了他的心房。林小風急忙起身,取來紙筆,在幽暗的燭光下靜默地揮毫潑墨,筆尖流淌出這樣一行字句:“余烘干了沉寂,悔之太沖動。”筆落瞬間,他滿意地撫平紙面,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堅信這封飽含深情與自省的信箋,定能觸動陸玄芯的芳心。
    林小風見狀,提高聲音,正色道:“諸位辛苦了,此事不宜再深入挖掘,先前的稿件全部廢棄,我們需要重新構思創作。”記者們聽后紛紛站起,面露質疑:“林大人,這是什么意思?這不是您讓我們這樣做的嗎?”林小風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耐心解釋:“我知道諸位都有鴻鵠之志,但此事非你們所能輕易涉足。報社初創,根基未穩,行事需謹慎。你們以為是在做好事,但很可能牽涉無辜。在行動之前,我們必須深思熟慮。”
    項協宏眉宇微蹙:“官府之人是否已經識破你的身份?如此冒險行事,難道不怕被利用?”呂躍峰則攤開雙手,淡然應對:“誠然有所懼怕,但目前并無任何把柄落入他人手中。出行時常常戴上面具遮擋真面目,無人能辨識真實身份。我愛國教宗旨乃愛國愛家、敬業奉獻,何時做過違法亂紀之事?教眾行走民間,深受百姓擁護,何患之有?所剿滅的小教派,實為禍害一方的邪惡之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因此,老項無需擔憂,一切仍在掌控之中,今晚甚至得到了長江知府的宴請款待。”
    經過這一系列整頓,林小風心中稍感安穩。只要不出意外,明日盧思南手持新鑄的尚方寶劍,率領隊伍啟程。長江那邊的具體情況尚未明晰,只盼派遣過去的人員能少惹是非。朝廷上,大臣們受報紙的激勵,行動積極了許多。首批籌集的糧食不足兩萬石,已經開始陸續運往長江。如果選擇陸路運輸,或許還能趕在林小風之前抵達。
    然而,李涵淼剛調整好坐姿,左手又被林小風握住。李涵淼趕緊低下頭,林小風卻面露狡黠的笑容。這一刻,整個世界仿佛又回歸了靜寂。許久,李涵淼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輕啟朱唇,問道:“聽皇兄提起,林大人曾贈予花魁一條鉆石項鏈,我很好奇,鉆石項鏈的形狀是如何?而且聽說鉆石象征著愛情,此事可是真的?”
    不久,李涵淼輕步返回,手中拿著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放在桌上。林小風目光凝視著盒子,心中充滿疑惑,看向李涵淼。李涵淼面色堅定,打開盒子,羞澀地說:“這是我私藏的一些首飾,你此行所需費用巨大,我囊中羞澀,唯有這些,你可拿去變賣。”
    林小風拉著李德賢走進食堂一看,果然只是一鍋清水,連一點淀粉都沒加。林小風搖頭苦笑,對李德賢說:“真是個狠人,連雞蛋湯都不舍得放雞蛋。”李德賢尷尬地無以對。
    周志偉大膽地低聲透露:“草民喚它為腿環,女子佩戴在大腿之上,能夠大大增強魅惑力。老爺或許不知道,醉月樓如今……”他語間暗藏玄機,讓在場的男子們都面露曖昧之色,悟無法師更是垂涎三尺,而尹佳妗和林桃花則羞紅了臉,背身避開話題。
    李涵淼公主溫柔地回應:“林大人無需多禮,請坐。”林小風坐定后,開門見山地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公主,微臣此番前來,其實是專程來告別的,微臣已接到旨意,即將被貶至長江。”
    記者們聽后,個個垂頭喪氣,感到報社的發展受到了局限。林小風見狀,微笑著安慰他們:“大家不要氣餒,任何事業都需要一步一步來積累。日后定會有新的機遇。太子視你們為朝廷棟梁,只有深入了解民情,才能真正做到為人民服務。”
    林小風聞此,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如臨大敵。話題的轉變如此突然,讓他猝不及防。太子怎會將此事告訴公主?林小風心中尷尬不已,如坐針氈,連忙解釋道:“公主,那鉆石實為人造之物,并非稀世珍寶,就好比民間常見的瓷器一般。”他承諾道:“若是公主感興趣,日后臣定會派人送上一箱供您觀賞。”
    李涵淼聽罷,心中泛起陣陣酸楚,她霍然起身,憤然道:“父皇為何如此行事?像林大人這般賢良之士,理應留在京都。”她說著便要前往覲見父皇,林小風卻在此刻順勢牽住了她的纖纖玉手。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一片靜謐無聲。李涵淼滿面羞澀,不知所措,任由林小風緊緊握住她的手。林小風雖面皮厚如城墻,但此刻卻毫不松懈,緊握著那柔嫩的手掌,甚至用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背。李涵淼臉上的紅暈越發濃郁,直至耳根,她輕聲囁嚅道:“林……林大人,您可否放開我的手?”
    李德賢扯了扯林小風的衣角,低聲嘀咕:“老林,何必如此較真?”林小風似乎并未聽見,繼續道:“今后一段時間,朝堂政事暫且避而不談,只關注民生新聞。遇到不平之事,也要量力而行。民生之事無小事,希望大家盡心盡力。”
    韓桂良則厲聲駁斥:“赴宴有何益處?即使你戴著面具,焉能保全不被識破并擒拿?屆時我們兄弟恐也會隨之陷入囹圄!”呂躍峰反駁:“何出此?官府豈能隨意拘捕?老爺的威嚴,你們難道不知?”雙方就此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各自堅持己見,氣氛愈發緊張。
    李涵淼還想追問,林小風卻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李涵淼嬌羞萬分,用手遮面,低聲道:“林大人,請您放手。”林小風聽后,立即松開了手。見李涵淼離去,林小風坐在亭中,顯得有些茫然無措,心中滿是疑慮。
    呂躍峰的話音落下,空氣中彌漫起微妙的靜默。項協宏凝視著他,徐徐反駁:“老爺曾再三告誡我們不可輕舉妄動,你今日此舉,豈不是自投險境?”韓桂良亦咧嘴嘲諷:“呂某近日春風得意,似有輕視我等之意,麾下五千兵馬,焉能不橫行一時?即便老爺親臨,恐也難容此傲慢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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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林小風卻輾轉反側于床榻之上,難以尋得片刻安寧。思緒如潮水般翻涌,千絲萬縷的掛念如同藤蔓纏繞心頭,令他無法入眠。回溯近日種種瑣事,歷歷在目,京畿事務雖已安排妥當,林桃花等家眷也安然回到了陽曲縣,而太子的親朋好友亦承諾多方關照。然而,那神秘莫測、如霧中之花般的漢江王,始終是他心頭揮之不去的疑云。他曾遣派密探深入調查,但時日已久,至今仍無任何消息傳來,聯絡也隨之中斷。林小風絞盡腦汁,竭力揣摩其人,無奈如同墜入迷霧,頭昏腦脹,痛楚難耐。
    楊白溪猶豫地舉手發:“林大人,我有一事相求。”林小風問:“何事?”楊白溪答道:“食堂的湯能不能改進一下?現在就只有鹽水,實在難以下咽。”林小風聽后愕然,疑惑道:“不是每天都有雞蛋湯嗎?”楊白溪苦笑著搖頭。
    項協宏看著駱華俊如同看一個孩子般,待他艱難飲盡那碗湯藥后,接過空瓷碗,壓低聲音,神色略顯神秘地問道:“駱兄,此刻只有我們兩人,敢問你所購得的武狀元名頭,究竟花了多少代價?”此一出,駱華俊瞠目結舌,顫抖的手指指向項協宏,臉色驟變:“你……你……我以為你是我的摯友,怎會懷疑我?”項協宏立即感到一陣愧疚,連忙解釋:“豈敢如此疑你!休要多想,我只是對自己未赴京試抱憾而已,你且安心休息。”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駱華俊聞窗外囂張的笑聲,頓時氣血上涌,面紅耳赤,憤然拍打床鋪,厲聲斥責:“啐!”項協宏和韓桂良聽到屋內的怒吼,慌忙捂嘴退出房間。他們來到寬敞的大堂,這艘經過改造的畫舫,中央設有一張碩大的長案,周圍排列數十把椅子,眾人平日集會議事、共同進餐,皆以此案為中心。其中最為尊貴的位置猶自空懸,顯然是為林小風預留的。項協宏環顧四周確認人已到齊,遂穩步走向自己的座位,甫一坐下,便開口道:“今日群賢畢至,實屬難得。料想往后再次同舟共濟的機會亦不多矣,趁此時機,諸位有何進展不妨分享。今番一同努力,而后歸鄉,豈非美事一樁?”
    項協宏終究無法忍受紛爭,煩躁地打斷眾人的爭論:“夠了!無需再為此事爭執不休。呂躍峰,今夜長江知府的宴會你務必推掉,尋個合適的借口謝絕。至于那五千兵馬,速速設法遣散,無論采取何種手段,首要之務便是盡快擺脫當前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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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林小風從夢境中蘇醒,悠然乘轎駛入皇宮。盡管已無須每日上朝述職,但他進出宮廷仍舊毫無阻礙。此次,他徑直前往清漪殿,此行的目的僅為向小公主告別,以便盡早踏上前往長江的征途,他深感早一日到達,或許能阻止當地事態進一步惡化。
    林小風緩步走到周志偉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調侃道:“何須這般客套,咱們都是陽曲縣的人,叫我一聲老爺即可。你是不是不愿意把我當自己人看待呢?”周志偉一聽,惶恐之下連忙改口:“老爺好!小人不敢怠慢!”林小風滿意地點點頭,告訴他:“不必擔憂,今天叫你來并沒有什么大事。我要帶你一同前往長江任職,你既有編排戲劇的才華,又擅長經營酒樓,我到了長江后恐怕會感到寂寞難耐,正需要你這樣多才多藝的人助陣。到了那里,你可盡情施展你的才藝,為我增添些新鮮玩意兒。”
    林小風感動不已,但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他只拿起盒中的一支玉簪,然后將盒子合上。“這支簪子我收下,其他的財物你的心意我領了,公主不必擔心。”林小風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砰然放在桌上,是兩只碩大的金鐲子。李涵淼見狀,面帶微笑,風情萬種。
    周志偉聽到這話,喜悅之情溢于表,捋著胡須笑道:“原來老爺才是我的知音!能得老爺賞識,周某死而無憾矣!”周圍的人聽聞此番恭維,皆投以鄙夷的眼神。周志偉賊眉鼠眼地從懷里掏出一條布條,恭敬地呈給林小風:“老爺請看,這是我新研制出來的物件。”林小風接過布條仔細端詳,只見它看似平凡無奇,于是問:“這是什么東西?”
    他指著如花問:“你是怎么分配飯菜的?”如花舉起大勺示意。林小風皺眉,大聲責備:“你這樣分飯,怎么可能公平合理?待我來教你!”說著,他奪過大勺,揮舞之間,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在此之前,林小風曾多次借口為公主復診,走進清漪殿,與公主談笑風生,每次假意診脈時,總會逗得公主嬌羞萬分。宮娥們對他的到來早已習以為常,主動引領他穿過重重宮門,直抵后花園深處。林小風在后宮中口碑極佳,他尊重并關愛女性,被譽為巾幗之友,更是由于他發明了衛生巾,使其在女性中間聲名鵲起。盡管朝堂之上處處對手,但在女兒國一般的后宮,他卻如魚得水。
    呂躍峰聞,自信滿滿地笑了笑,接話道:“何談進展?竊糧之舉收獲有限。若給我些時日,定能將長江上下各大小教派收入囊中。剛才才剛剛覆滅了一個災神教分支。在我看來,大家如今所做的不過是虛度光陰而無實際回報,應聽從我建議,暫留月余,屆時所需糧草,我皆能奪取而來,既完成心愿,也能功成身退。”
    林小風環顧四周,發現外出采訪的記者們已盡數歸來,個個看上去精神飽滿。他遠遠地看見楊白溪,微笑著打招呼:“小沈,這次出去有何收獲?”楊白溪回答:“林大人,張家對我們盛情款待,但當我們詢問具體細節時,他們卻一無所知。新稿件已完成,揭露了張家奢靡無度、意圖收買記者的情況。”周圍的記者們聽聞此,皆面露憤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