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主戰和主和的諫,又一番爭論開始了。
不過,這次的理由,從邦交利弊,卻嫁接到九皇子永康的身份上。
同樣是上陣殺敵,但說法就大不一樣的了。
若是這樣讓九皇子永康走掉,那么他會是以大昌朝皇子的名義,開赴邊關戰場為大昌的疆域和百姓而戰。
假如圣上降旨貶九皇子永康為庶民,然后充軍發配邊關,那么,永康這就是戴罪之身,四皇子永泰這邊,隨便來點手段使個絆子,就會把永康給滅了。
更重要的是,那份讓四皇子永泰一黨寢食難安的名單,就會如愿地落在永泰手里。
絕不能讓永康得逞,絕不能讓他脫出自己勢力范圍的管控,得攔下他。
夏士誠也覺察到了大昌皇帝的不悅,他又向李嵩投去一瞥。
李嵩再次拱手,緩緩說道:“圣上,九殿下有這心跡,其心可嘉,戰場上戰局瞬息萬變,敵人會拿皇室成員作為重點主攻,如果敵軍以俘虜皇子來要挾朝廷,而我軍將士又投鼠忌器,無法施展全力以死相搏,這樣反而會拖了我軍的后腿,依老臣看,兩軍對峙之下,將士們心無顧慮,才能放手拼殺,故這打仗之事,還得另議為好!”
這話,永康哪能聽不出來?
這李嵩雖然沒有力主把他貶為庶民,但卻以兩國不宜開戰的理由,極力阻攔自己從軍的路子。
“父皇,若是孩兒真如李輔國所不幸被俘,哪怕兒臣以頭撞巖、咬舌自盡,也絕不給敵人,拿兒臣來要挾大昌的機會!”
“要么,就請父皇賜兒臣三尺青鋒,有它,自裁足夠!”
千說萬說,永康一心赴死!
“不可啊圣上!”
夏士誠情急之下,脫口就喊了出來,然后接著又說“圣上,萬萬不可應允九殿下的奏請……”
沒待大昌皇帝做出反應,李嵩又緩緩說道:“我大昌泱泱帝國,萬千兒郎,還真沒必要讓天潢貴胄的皇子去戰場殺敵,夏閣老所奏也不是沒有道理,還請圣上明鑒!”
李嵩和夏士誠急,永康更急,接過話頭就朗聲說道:“我皇室所用、所食,無不來自天下百姓所出。我皇城所安、所居,無不來自邊關將士所苦。而邊關將士,無不來自天下百姓之家。我大昌皇室,皆是愛民恤軍之族,哪能在國難當頭時,自個躲起來任百姓和將士流血犧牲?我大昌若無皇子上陣殺敵的先例,那就自永康起!”
“末將愿隨九殿下開赴邊關戰場!”
“大昌帝國將士,不懼一死,末將愿隨九殿下親上戰場!”
“圣上,老臣尚能騎射,愿投筆從戎,隨九殿下沙場殺敵……”
武將們情緒激昂倒也罷了,一名站在文臣班列末尾的戶部左侍郎,顫顫巍巍地上前,躬身向大昌皇帝請命。
看到這個在戶部混不明白,多年還在從三品位子上的左侍郎張庸,也出來神情激動地跟著武將吆喝。
李嵩臉上的橫肉一陣抽搐,隨即就厲聲斥道:“朝堂無戲,所議之事,皆是關乎到國家命運的大事,我看張侍郎老眼昏花,還不如奏請圣上恩準,讓你回家養老算了!”
不料,這個平日里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從三品老官,似乎受到了九皇子永康的感染,一改往日的謹慎小心,居然把瘦骨嶙峋的身子一挺,剛硬地說道:“九殿下身為皇親貴胄,尚能以國家安危為重,我等臣子,豈能貪生怕死、貪圖安逸享受?圣人云……”
“一派胡!”
夏士誠惱怒成羞,忍不住跳了起來,猛然轉頭,怒瞪張庸,斥道:“國庫歷年虧空,你身為戶部官員,不但不及時為朝廷止損,反而鼓動戰事,給朝廷和百姓妄加負擔,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對一品大員夏士誠的怒斥,這個從三品的戶部左侍郎居然如此篤定,臉上神情坦然,一副悲壯之情巍峨不動。
按朝例,一個從三品的官員,是沒有資格上朝議政的。
只是正二品戶部尚書馬謙,突然告病在家,只能使這個從三品的老官,來代表戶部的補缺參與朝事。
戶部尚書好歹是朝廷的正二品官員,并且領銜一部,可以說,絕對是大昌帝國權力核心的參與人之一。
張庸本來是個頂缺的作用,這下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朝堂上如此慷慨陳詞。
“正因為國庫歷年虧空,身為戶部吏官又無能為力,還不如投身邊關,戰場殺敵一死謝罪!”
話音不高,但擲地有聲。
看來,這做京官的人里面,也有不甘窩囊,不想茍且偷安的人。
“放肆!”
四平八穩的李嵩怒了,一個從三品的吏官,居然這么不識時務,橫插一句進來攪局。
“國庫虧空,身為戶部官員具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理應治罪,念你一把年紀,不思進取也就罷了,再若胡亂語蠱惑人心,按大昌律法交由大理寺查辦!”
這一棒子,直接就敲在了從三品吏官張庸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