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不停地扔著泔水碗。

走到最后，最里面的一間牢房里，獄卒的動作更加粗魯，那一碗泔水甚至還被他吐了唾沫、這樣還不夠，他甚至招呼著身邊的人解開褲腰帶，嘩啦啦往里撒了一泡騷尿。

最后砰地一聲扔進了牢房里，大喊道：“沈家主，來吃飯吧！”

牢房里，坐著一個衣著干凈的老人，他一身素衣，一雙布鞋，灰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和昏暗污濁的牢房環境格格不入。

這人，正是昔日沈家家主沈世明。

他看到獄卒給的飯，沒說話。

獄卒呸了一聲：“老畜生，你就配吃這個！”

“垃圾一樣的東西，難怪你落得如此境地，你爹媽生你出來都悔了三百年，死了都不安心要詐尸爬起來，恨不得當初把你生下來就喂了狗！”

“我告訴你，你死了，投胎做畜生都不可能，因為你比畜生還畜生，你只能當塊石頭，被萬人踩、被萬人踏！幾輩子翻不了身！”

他一連罵了十七八句，罵到最后才歇了。

他身邊的獄卒似乎是新人，還有些不明白，小聲問：“哥，你為啥這么嫌他？”

獄卒一聲冷哼，剛想解釋幾句，但想到上面的封口令，立馬就道：“沒什么，就是個老畜生！行了行了，咱們走！”

獄卒揮著手，帶人離開。

有個獄卒刻意走的慢了一些，落到最后，他悄悄在牢房門口放下一顆藥，隨后小聲道：“沈家主，這是你們沈家八長老讓我送來的。你想體面一些，就吃了它

說完，他也趕緊小跑著走了。

沈世明這才走到牢門口，看著地上的東西。

一碗飯，一顆藥丸。

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前者惡心人，后者是毒藥，吃下去就要他的命。

空蕩蕩的暗牢里，沈家主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閉上眼睛，回想自己的一生。

沈世明不是個修煉天才，實力非常一般，但很有腦子。

三十八歲的時候，上任家主力排眾議，讓他做了家主。

他因此十分感動，發誓為沈家付出一切。

此后五十年，沈世明真的一心無私，只為沈家，帶著沈家一路往上，讓沈家從中等家族，成為了上等家族，再成為了西北域最強的家族之一。

甚至，沈世明的三個兒子都是為沈家戰死的，以至于他這一脈，早就血緣斷絕。

但沈世明沒有覺得可惜，他依舊在為沈家謀求更廣闊的未來。

到了最后，他為了沈家的利益，做出從內部打開天耀城門，放魔族大軍進城的行為。

從而讓整個天耀城被屠，上上下下，死了不止十萬人！

他拋棄了一切良知，眼里只有沈家利益。

可事發之后，沈家上下數百人，沒有一人感念他曾經的所為，只迫不及待地和他分割，迫不及待地將責任都推到他頭上，更迫不及待地想要他去死。

他們只享受他帶來的好處，卻從不承擔任何責任。

“錯了，錯了

沈世明輕輕念著：“我想錯了三百多年，也做錯了三百多年

“我該死，我該死

“我的命要拿去祭奠天耀城的十萬亡魂，也祭奠我早就死去的兒子……”

沈世明說到這里，慢慢撿起地上的藥丸。

咕咚，他閉眼吞了下去。

可這時候，忽然一聲喜悅至極的聲音在暗牢里響起：“爺爺！”

沈世明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就看見牢房之外，站著一個高壯的年輕人。

年輕人黑發黑眼，最明顯的，是他光潔的額頭之上，紋著兩個青灰色的“甲一”二字。

“爺爺！”

“爺爺，是我啊！天賜！”

“我是沈天賜！”

沈天賜對牢房里的沈世明拼命搖手。

他一向冷漠的臉上，此時露出十分高興的樣子，像個十歲的小孩。

“爺爺！”

“爺爺我是天賜啊！”

“爺爺！”

沈天賜一聲聲呼喚著爺爺，十分喜悅、十分高興。

沈世明終于回過神來。

他的眼睛忽然一熱。

滴答一聲。

他摸了摸眼角。

居然有一顆滾燙的熱淚，落到了地上。

死前，能見到沈天賜，他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