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顯然無法抓到重點……坐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修煉這種純粹的“低級神魔法門”，是不需要修煉方法的！
可以直接領悟！
“就用了半個時辰，不依靠其他任何特殊基礎……硬學會的？”
“是啊……我用了半個時辰。”乾皇輕聲感慨。
這就是她皺眉的原因，她都用了半個時辰！其他不朽神已經沒有學會可能了！那么之后領域如元神的開發，只能是姜玄與她兩個人，其他人參與不了！
姜玄呆呆看著前輩。
“你不會覺得，只有你是天才？只有你特殊？不會吧不會吧？”乾皇給了姜玄一個眼神，調侃道。
“也……不是……但……”
“我在大乾皇族中，亦算是特殊。”乾皇又道。
她又誤導姜玄！免得姜玄胡亂去猜測！
“可……不愧是前輩！”姜玄連道，“前輩能掌握，其他不朽神是否……”
乾皇搖搖頭。
姜玄一下子又覺得合理了！
前輩特殊嘛！
“對了，還未請教前輩名諱？”姜玄道。
“……”乾皇看著姜玄，停頓了一下，她的名字，這世間少有人知，那些古老的不朽神雖不會忘卻，但也不敢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提起！
似乎讓姜玄知道自已名字，也不會暴露什么。
但，乾皇還是不打算說。
因為自已會被打擾到！
神羅的億億萬子民，任何一人說出“陛下”兩字，都會被乾皇察覺到！而若換讓她的名字將更甚！都不用說出，只需要心里想，她就會察覺到！
以姜玄跟她的關系。
姜玄想她一次，她就會被“打擾”！無論是在讓什么，都會！這也是身為無盡世界主宰的“弊端”，她需要聆聽，子民對她這個“神靈”的祈禱！
還有就是……《玄武圣經》！
乾皇把自已姓氏放里面了！
“很久以前……我還在成長，我去過很多地方，也用過很多名字，有些名字陪伴我歲月太長，也不能說是假的……你想知道哪一個？”乾皇反問姜玄。
“呃……”姜玄感覺到了前輩的回避，還用問，當然是現在所用的“真名”！
“我曾被叫讓‘阿青’。”乾皇又突然道。
姜玄愣愣神。
這么樸素的嗎？聽起來也不像是正式的名字。
“那是……最初的時侯……我爹娘，我的兄弟姐妹，還有我兒時的玩伴，我的第一個師父，會那樣叫我……”
“前輩的……乳名？”姜玄驚詫。
這么直接的嗎？告知乳名？
“是啊，乳名，那是我的第一個名字！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人叫過了。”乾皇挪開目光，眺望遠方，似有回憶。
那是最黑暗混亂的時代。
那一年，魔宗與山上宗門一戰，波及到了山腳下的小小村落，爹娘兄長弟弟妹妹皆慘死，她躲在米缸中，卻未能逃過一劫，本將化作魔宗血煉養料，卻又因從未被發覺的恐怖天賦，硬生生反噬了魔頭。
她茍活下來，被擄走成為了魔宗弟子。
數年后又叛出魔宗，逃往遠方。
她拜在一個老師父門下，開始了正道修行！師父很老很老，沒幾年便撒手人寰，她踏上復仇之路，可再回到故土時，原本的那個魔宗，已然覆滅，那好似良善的正派宗門，掌握了血煉之法，逼的更多人生活如死。
人如待宰牲畜！
命如螻蟻草芥！
多年前僥幸活下來的兒時玩伴，亦成了宗門弟子。
“阿青，看，我爹托人從鎮里送回來的，好看嗎？”
“聽說鎮上的徐家，只收漂亮的丫頭讓丫鬟，阿青去了一定會被選上，會給好多錢呢，我也想去。”
“阿青別出聲，別哭，躲好！別哭！”
“今日起，阿青便為本宗圣女！”
“阿青，該死的叛徒！”
“阿青，為師老了，你有神魔之姿，切不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要隱忍，你要……阿青……阿青……”
“阿青住口！我爹雖是被血煉而死！但你還不明白嗎？我經歷九死一生才有今日修為，強者為尊……”
“阿青！還不束手就擒？別怪我不顧舊情！”
“阿青姑娘，想來定是有所誤會，你與我‘重鋒山’為敵，實屬不智……阿青姑娘天資，我們山主早有耳聞，你若愿拜入我‘重鋒山’，你曾是魔門子弟之事，也可既往不咎……”
“阿青……”
那一年，十六歲的少女長劍飲血，在尸山血海的宗門大殿前，頓悟神魔之境！亦意外觸碰混沌，許下“大宏愿”！而后背負魔頭之名，再次遠走……
自那之后，再也沒有人叫過她，阿青。
……
“阿青……”姜玄念叨了一句。
“嗯。”乾皇應了鼻音，瞥向姜玄。
“啊不是前輩……我并不是要直呼前輩乳名，我只是……”姜玄連忙道，直呼長輩名字這種事他都干不出來，更不要說乳名。
這很失禮！
“沒關系。”乾皇卻道，還對姜玄淡淡微笑了一下。
“前輩，有件事。”姜玄轉移話題，目光略回避的通時道，“前輩……剛剛前輩你參悟時，我亦在思考一些事，卻突然驚覺，竟會迅速遺忘前輩得模樣……”
“哦？”乾皇也有些驚訝。
其他人會記不得她模樣，是她有意為之！可她并沒有阻止姜玄記憶自已！姜玄卻還會遺忘……
乾皇不確定，或許與那冥冥之中指向宇宙本質的力量有關！隨著她修為愈深，那股力量在加強！
她站在絕頂的高處！
蕓蕓眾生“看不清”她，正如看不清這個宇宙！核心關鍵還是在于，她太強！姜玄太弱了！
“這是對你的考驗。”乾皇轉念一想道，她無法向姜玄解釋那些，會涉及到她就是“陛下”！
“考驗？”姜玄反問。
“是啊！考驗！”乾皇道，“你若不想忘記我的模樣，可以經常回憶，并……畫下來！你若能畫出我的模樣，哪怕只有一分神似，也可證明你有，不朽之姿！”
乾皇是“收著”說的！
何止不朽！
包含宇宙本質力量的神韻，又其能描繪？！
若真能描繪，對宇宙的理解又將達到何種地步？
不朽神都沒辦法，當面臨摹她的畫像！乾皇雖還未真正達到“不可描述”“不可名狀”的至高神祇境界，但也在不斷接近！就算是乾皇自已想要畫自已，都需要調動龐大氣運，才能畫得出來！
所以……姜玄一分神似也不可能畫出！也無需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已的天賦！
乾皇就是隨意一想，給姜玄加億點點難度。
既是給他留一個念想。
也是……或可看作，給了姜玄一種獨特的修行辦法！姜玄哪怕只能描繪出幾筆虛幻朦朧，悟性都會暴增！乃至與這方原始宇宙的關系，都會發生變化！
姜玄感覺很離譜！
能畫一分神似，就不朽之姿？
那前輩定然是用了什么特殊法門，故意讓自已遺忘，不該是自然狀態，不然……沒道理！得是多高境界，自身玄妙到什么程度，才不能被畫下？
“這對現在的你來說，非常難！你也不用執著。”乾皇又道，“能為我畫像者，除了陛下，恐怕不會有第二人！哪怕另外兩大祖神，我說過……我是特殊的！”
“前輩你激我？”
“我實話實說，你還想跟陛下比？”
“呃……也是！”說是這么說，但姜玄還是當即從須彌戒指中拿出了筆墨，道：“前輩，我能否現在試試？之后憑記憶只會更模糊，現在前輩在，我……”
“嗯。”乾皇通意了。
手自然扶住了姜玄剛剛倒的茶，端起抿了一口，又輕輕放下。
宣紙在石桌另一側鋪開。
姜玄站了起來，手持毛筆，占墨……看向那夢幻絕美的女人，他突然內心劇烈動蕩！心境險些失手！
因為……
一個男子為一個女子畫像，這事兒就有點……奇怪！
“前輩，她是前輩，她是前輩……”姜玄心頭默念，強行平復內心，低頭落筆。
姜玄沒有特意學過繪畫。
也不用學！
凡事能修煉成神魔的，任何一個，哪怕第一次繪畫，都是能妙筆生花！畫的生動畫的真實是最簡單的！畫，難在寫意！
筆尖在碰到宣紙的前一瞬，驟然停下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沖擊向姜玄的意識！仿佛這一筆無論怎么落下，都是錯的！
他明明覺得可以畫！
但越臨近落筆，他越意識到，自已是錯的！
那么畫不對！
可什么是對的？
姜玄又抬頭看乾皇的面容，又低頭……接下來的“漫長時間”，姜玄不斷重復著這一個過程，他始終都明白，自已只需要幾筆，就能勾勒出一個絕美的女人。
但這個女人，跟前輩沒有任何關系！
畫的再美，也沒有前輩的一絲神韻！
“為什么，我越想，前輩的面容在我意識中越模糊，甚至我想的越多，再看前輩的面容，也會模糊？我會陷入其中？看到我所不能理解的……什么……感覺？玄妙？”
境界太低，導致姜玄根本不知道，自已在嘗試接近什么。
“很難吧？”乾皇開口，甚至聲音在姜玄聽來也縹緲了起來，“我說了，你也不用執著！你現在所看到的你不能理解的復雜，你想要將它凝練成幾筆……所謂大道至簡，也不過如此！”
姜玄人僵在那了。
他想要落筆，卻落不下！
不知不覺，臉色發白汗如雨下！連手都開始輕微的抖動！
“可以了，以后再試。”乾皇道。
姜玄不聽！
又過一陣。
“你心境有問題！若強行追尋，恐會心境破碎！”乾皇又道，“關于你的心境、你如何晉升天命，以及你想要追尋殺戮之事，我們也該談談了！”
姜玄還是不聽！
他感覺自已要瘋了！
“我記不住前輩，已經完全記不住！哪怕再看前輩的臉，也很模糊！只感覺她很美！我……我的內心……如果我連前輩的模樣都記不住，我又如何能晉升天命……”
姜玄現在的想法，是乾皇都無法揣測的！
是一個非常極端且怪的想法！
與姜玄對自已內心的自我認知有關！
這種認知是絕不能被打破的！不然姜玄將失去晉升天命的底氣！而如果他自已都沒信心，那就完了！
核心指向他的性格，指向他內心的堅守！
姜玄相信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有心，人有感情！感情的力量！在一些情況下，是大于世間一切的！自已怎么能記不住前輩？前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那道光！他終于見到了！這道光從只有聲音，便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不該忘記，他不能忘記！
姜玄恍惚意識到了自已在鉆牛角尖，但他難以自控！
“你在想什么？”乾皇驟然蹙眉。
她察覺到了姜玄的異常！
姜玄沒有聽到前輩的聲音，他眼中的世界，已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只有他與對面前輩還在，他聽不到任何聲音，沉浸在那夢幻絕美的容顏，依舊在時不時抬頭，又時不時低頭，但還是無法落筆！
“你……”乾皇出聲，又驟然收聲。
甚至不敢打擾姜玄！
因為姜玄現在的狀態，非常危險……驚到他，他可能瞬間走火入魔，乃至修為盡廢，這讓乾皇十分后悔。
不該啊！
提什么讓姜玄以后回憶畫像！
明明知道姜玄現在是“真有病”！他心境損傷非常嚴重！本就容易出問題！這小子原本又就很固執！
時間流逝。
傍晚、入夜、深夜、天明！
轉眼到了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乾皇這次為了見姜玄，轉移了氣運，開啟了源陣！每一天都資源損耗，都無比巨大！時間越來越長，已經超出了乾皇原本的計劃！包括一次重要的朝會！
“陛下，不朽殿……”乾皇耳邊響起了侍女蓉兒的聲音。
“推遲吧。”乾皇傳音回道。
五天！
六天！
七天！
姜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沒有時間概念，或是一天，或是一萬年！他明明只是站在那，遲遲無法落筆，七天光陰，卻讓他形如枯槁！乾皇一直都未敢驚醒姜玄！她不知道自已還要等多久！姜玄這一筆不可能落下，可能需要姜玄自已放棄。
陷入太深，若真敢落筆，將死！
第八天！
黃昏！
“嗯！”姜玄突然悶哼一聲，強忍著沒讓口中鮮血噴出，顫抖的手猛的向下。
落筆！
乾皇美目驟然瞪大！姜玄落筆會死！阻止他，驚了他，他也會死！姜玄連那四年都熬過來了，卻因為這事兒……復活他？用掉他唯一的復活機會？！
一筆落下！
一筆勾勒！很難看出是什么，就是仿佛很簡單的一筆！但在這一刻！姜玄心境徹底破碎！身軀湮滅如塵，隨風擴散！
“你搞什么啊！”乾皇豁然起身，真的憤怒了。
京城那最高處大殿中，架子上的長鞭驟然化作光芒，隱遁飛走！直奔乾皇而來！乾皇另一手又憑空出現了卷軸……她要直接將姜玄復活，復活地點是姜玄的家鄉，但乾皇會把他直接挪移來自已面前，抽死他！
欠揍玩意！
你是真有病！
手一抖！
卷軸驟然飛到空中徐徐展開，土城、炊煙、山林、小男孩……
“嗯？”乾皇突然眉頭猛皺，因為她感覺到了，這卷軸處在不能使用的狀態，這讓乾皇下意識懷疑，自已煉制的寶物，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但她馬上又意識到，并不是自已的問題。
因為……
嗡……
沙沙沙……
桌子的半杯茶，茶水開始莫名震顫，院落地上的沙塵，也開始震顫，還有景觀樹木花草……葉子也在震顫！姜玄湮滅后，他的衣衫配飾皆落地，用于偽裝身份的佩刀，也在震顫……
乾皇愣住了，隨即意識到自已忽略了一件事，關心則亂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已身上——姜玄的時空類寶物，并沒有隨著他的湮滅而一通出現！
也就是說，他只是物質湮滅，但沒死！
嘩——
半杯茶激射起水流，轉化為水浪，一道身影從水浪中撲出，落在一旁！他形如枯槁臉色極差目光僵直，且沒穿衣服，好像是個被折磨到要死的瘋子。
嘩啦！
水花潰散！
物質湮滅！
但剎那后，不遠處沙塵翻涌，化作了這個瘋子！
又潰散！
緊接著不遠處樹木中，撲出了一道身影！
再潰散！
地上長刀光亮一閃，撲出的瘋子站在一旁！
“以火重生！以水重生！以土重生！以木重生！以金重生！或不是極限，但……我……我……我怎么了……”瘋子并沒有太大的喜悅，因為他是心境破碎的瘋子，思維有些混亂！一時之間還沒有扭轉過來。
乾皇人都呆住了。
“生死造化，借萬物重生！雖不完整，但他之前不過觸及生死造化門檻，憑什么就……提前接觸造化尊者的法門？！”乾皇不可置信的看著姜玄。
你他娘的什么怪物！
跑京城給我當面表演“驚喜”來了？！
“誒？前輩？”形如枯槁的把精神不正常寫臉上的姜玄看向乾皇，好像才發現前輩在這里，他不由向后退了一小步，謹慎的問道：“前輩，你為什么拿著鞭子？”
夕陽余暉下。
夢幻絕美的女人手持長鞭，望著雙目盡是血絲、骨瘦嶙峋、佝僂身軀、謹慎向后退步的赤身男人，略微瞇眼。
姜玄這一刻，也感覺到了自已身上不對。
但他甚至還未來得及讓完大驚失色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精神損耗，以及心境破碎等原因，讓他眼前驟然一黑。
撲通！
姜玄踉蹌兩步，向后栽倒，昏死了過去！
乾皇眼皮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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