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走到繩索跟前,朝朱瞻基笑了笑:“原本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想了想,又不能這樣無端消失了。索性便讓你做個見證。”
他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遞給了朱瞻基:“幫我個忙,我從這走過去。你且看著。若是我成功了,你就把繩索砍斷。若是沒成功掉下去了,你也要把繩索砍斷。”
朱瞻基的臉唰一下變白了。
他遲遲不肯接過匕首,神色復雜的看著老和尚:“老和尚,為什么要這樣?”
老和尚知道他要問的是什么,淡淡道:“我入佛門以來,是學古天竺傳過來的外道。外道也是道,只不過是通過極端的手段降伏內心的紛亂。第一代祖師便在心里找到一處天然的閉關洞。他攜帶真經,在里面涅盤。后來代代祖師皆是如此,一直到第九代,走索的本事給丟了。我是第十七代,我苦練了這么多年走索的功夫,就是為了今日,為了能夠一睹真經吶。”
朱瞻基臉色越來越白,最后形成了慘淡的蒼白。
“老和尚,我不要你去。”
他攔在老和尚面前,不許他站在麻繩上。
“你會沒命的!”
老和尚爽朗的笑了一聲:“太孫,即便老和尚今日不走這個索,來日也會沒命的。”
他嘆了口氣,對朱瞻基語重心長道:“我年齡大啦,跟著你爺爺東奔西走,那么多年,內在早已破敗不堪。活不了多久了。臨去之前,我只想完成畢生所愿,看一看真經。哪怕為此粉身碎骨也不怕。再不這樣做,我就沒機會了。”
“太孫,你就真的要攔著老和尚嗎?你該知道,你是攔不住我的。”
老和尚神色坦然:“這么多年了,我想做的事情,沒人能夠阻攔得住。即便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后天,終究有一天,我還是會做的。到那時,你怕是連我的蹤跡都不知曉。何必呢?倒不如現在看著我走。”
朱瞻基抖了抖嘴唇,雙手不知不覺的放下了。
是啊,老和尚想做什么,沒人能夠阻止。即便是自己爺爺也一樣。
自己即便再看著。也終究不可能像看著犯人一樣看管著老和尚。
自己阻止不了老和尚探索真經,正如自己無法阻止爺爺遠征塞外一樣。
朱瞻基想了又想,到底是認清了這個無力的現實。
“老和尚,不要掉下去。”
朱瞻基到底是讓開了。
他對著老和尚的背影道:“老和尚。我等著你探索完真經出來的一天!”
老和尚的聲音卻傳了過來:“沒有這一天了。”
他是不可能再出來了。
也不打算再出來。
如果沒成功,就直接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如果成功了,就去山洞閉關,探索真經,直至涅盤。
他這一生,該做的都做過了。沒留下什么遺憾,也沒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朱瞻基眼睜睜的看著老和尚走上了繩索,走到了懸崖上。
漸漸的,老和尚的身影消失在了云霧之中,再也看不見了。
“老和尚……師父,再見了……”
朱瞻基太清楚老和尚的性子了。
終其一生,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
他拉著胡善祥的手,呆呆的看著老和尚消失的地方,一不發,也不肯砍繩索。
老和尚再也沒有回來。
朱瞻基一直等到晚上,才徹底接受了這個事實,帶著胡善祥離開了。
朱棣得知老和尚走了以后。沉默了許久。
可再多的,又能說什么呢?
姚廣孝對皇上來說,就是一個亦師亦友的人。
如今卻再無相見之日,怎能不難過呢?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