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性格也刁蠻任性慣了,除了親信,不少下人會懼怕我。
可如今我身邊親信全沒,被宣玨殺了個精光,吩咐下人辦事都找不到人手。
我坐在池塘邊,掰著手指數了數日子,差不多快了。
以宣玨的能力,半月有余,足夠他將朝堂安頓下來。
然后——
宣我入宮。
第二個月初,海棠初開,一紙圣旨來,我被召進宮里。
那個宣旨的公公話里帶刺兒,末了非得提我被殺的兄長:「娘娘可真是好福氣喲,之前有父兄疼寵,如今陛下還情深。」
我之前哪里跪接過圣旨,差點沒把圣旨糊他一臉。
我硬生生忍住,笑道:「本宮也覺得,陛下可是個念舊情的人呢。」
否則也不至于臥薪嘗膽這么多年,只為報仇吧?
那個公公明顯理解錯了意思,以為我在說宣玨對我念舊情,臉色變幻莫測幾瞬,終于還是訕訕服軟,躬身道:「娘娘請。」
3、
我被封了個貴妃。
后位空懸,我估摸著宣玨是留著拉攏臣子用的。
果不其然,我入宮后三天后,就有個小姑娘蹬蹬蹬跑到我居所,瞪著大眼珠子,問道:「你就是那個占了我位置的謝重姒嗎?真是不要臉。就算陛下念著往日夫妻情,留你一命,像你這種人,也該以死謝罪吧?還活著干什么?」
我:「……?」
我立刻反應過來,心里冷笑。
宣玨啊,不愧是你,這么對我物盡其用,留了一命,合著是為了在前朝豎著當靶子呢?
我沒說話,放下手里木琴,將小姑娘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看得她有些發毛,才噗哧笑道:「田將軍家的丫頭?」
「……你怎么知道?」
「皇城里頭的貴女,本宮不認識的,少。你是久居南疆吧?」想來,和宣玨里應外合的,也只有那么幾家了,猜多少也能猜到。
我起身,將琴旁點燃的熏香折滅:「跟著你父親進宮的?別到處跑了,宮里嚴禁沖撞,明政殿在那頭,蘭靈,帶她過去。」
田小姐跺了跺腳,道:「哎你!你給我等著!」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道:「我等著?我等著什么呀?我又沒殺你兄弟殺你婢女殺盡你身邊的人,也沒把你當金絲雀圈養起來,更沒笑面虎般撩撥你。小姑娘,可別宣玨笑了笑,就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啦!早點回去吧,宮里可不適合你。更何況——」
我笑道:「我占了你的位置?我倒是覺得,以你的容貌,永遠坐不上我的位置呢。」
嘴上沒個遮攔的小東西,也敢來觸我霉頭。
別的不說,單論容貌,當年多少文人墨客,可都是說我「冠絕京都」,以牡丹喻我。
看到田小姐瞬間眼淚下來,哭啼啼地走了,我身邊那些被宣玨安插進來的侍女宮婢,都有些屏氣,或許是這幾天我溫和有禮,她們以為我還算好相處。
我道:「下次還有這種不長眼的丫頭片子,攔在門外,別臟我耳朵。」
她們唯唯諾諾地應了。
下人的態度,就是宣玨的態度——
至少這么看來,他不打算把我怎么著。
4、
當晚,我終于再次見到宣玨。
一月未見,他仍舊笑晏晏,自帶溫柔繾綣的味道,龍袍冠冕在身,倒是更襯得他面如冠玉,清俊脫俗。
讓我想起在陌上時,初見他,他拾起我的長箭,笑著還我:「給,殿下。」
我坐在小幾前撫琴,沒起身沒行禮,只是瞥了他眼,道:「來段囚禁,給個寬容,打個棍棒,喂顆糖棗。宣玨,別拿熬鷹的法子訓我。」
「論熬鷹馴馬,誰比得過殿下呢?」宣玨倒是照喚我「殿下」不誤,在我面前坐下,「玨不敢獻拙。」
我停下撫琴的指,沉默片刻,語氣冷漠:「你來干什么?」
「你我仍是夫妻,怎么,不能來么?」
「不怕我殺了你嗎?」我狠狠按上琴弦,指尖沁出血。
他支起身,略過木琴,不輕不重扼住我的手腕,靠近我道:「琴弦少了一根。不過殿下,想用弦勒人脖子,你的手勁可能不夠,會被割傷的。」
他輕而易舉收走我袖里藏起的琴弦,扔在一邊,然后溫柔地捏住我的手,用方巾擦去我指尖血跡,我想要掙脫,卻被他摁在地,再在天旋地轉里被吻住。
宣玨還是一如當年,動作輕柔和緩,仿佛對待掌中珍寶。再剝去我的外服禮衫,像同床共枕的數千個日月般,在我耳邊輕喚:「卿卿。」
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