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我發現我的夫君不能人事。
此后醫侍碧娘再三確診,我多次試探,他依然只是尷尬地笑笑,道一句:「如今形勢詭譎莫變,我們不適合有孩子。」
他是與太子爭位的皇子啊,我姜家用盡心思押寶在他身上,他怎么可以,沒有開枝散葉的能力?
仔細沉吟過后,我并沒有將此事告知他人,只要能讓東宮宋睿澤不得安生,七皇子能否開枝散葉都沒有關系,總歸,我是能生下孩子的。
淺笑安然,眼角眉梢都是算計的神色,曾幾何時,我也是天真懵懂的少女。
是宋睿澤,一步步將我推給他人,一步步將我變成陰詭毒婦。
「皇子妃,該往宮里去了。」君梅扶著我的臂肘,輕聲示意。
我不再對著門楣上掛的大紅燈籠出神,徑直上了轎子。
皇上、七皇子與姜家都心知肚明,宋睿澤很快便會動手,博弈之間陰謀重重,驚心動魄,此番召我入宮便是商議眼前事宜。
七皇子雖一直是扮豬吃虎的角色,不論表面上有多么荒唐,但日益權重的跡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東宮自是不可能不疑心。
「婉蓉,你覺得老七該如何荒唐,才能讓東宮更安心?」皇上閉眼開口,連太子也不愿相稱直呼東宮。
「回父皇話,古人云成家立業,若家不和則業難立。婉蓉想,若七殿下能演這么一出,東宮便能安心。」我看著良妃娘娘的臉色斟酌地回話。
「如此一來,便要委屈你了。你年紀輕輕可受得住?」良妃娘娘適時開口,對著我贊許地笑了笑。
「朕已擬下密詔,來日老七登基,你為皇后,你父親收著呢。」皇上突然睜眼微笑,直直看著我。
「兒臣不才,愿為父皇效力,愿為夫君籌謀。」我斂裙正衫鄭重拜倒在皇上腳下。
此前,從未想過,我可以這樣步步算計,連自己都算進棋局。
出宮時沿著永壽宮一路向西經御花園,園子里幾株送春梅開得正好,我在粉白的花樹下駐足望天。
恍惚間回到多年前,有興高采烈的小女孩牽著一個明黃的衣角偷笑,指著送春梅低低念一句:「小花,你看樹上長的都是你。」
「皇子妃該回府了,這梅花開得不比往年好了,大概是去年風雪太大。」君梅不著痕跡地提醒我,遞給我一塊柔粉絲帕。
原來,我又落淚了。
昔年宋睿澤為太子我為他未過門的小太子妃,那花樹開得繁盛曼妙清香絕韻,如今花樹還是這般,我與宋睿澤,卻連形同陌路都做不到。
只能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世事無常,人心難測,也許等他身死,一切也就都結束了。
回府之后,我的夫君也剛剛進門,衣裳還未換下,我知道他晚上還要去溯陽王府,演一個眠花宿柳的風月浪子。
「婉蓉,母妃與你說了吧。」他客氣地笑笑,瞟著我微紅的眼睛。
「溯陽王叔好美色,天下無人不知,你去他那里尋人再合適不過了,也適宜宴請東宮的人。」我略行一禮點頭贊同,喝了口茶水垂下眼斂。
「婉蓉,委屈你了。」他脫下外衣命人傳膳,又遣人回了溯陽王府的宴請。
「怎么又不去了,今日不是有東宮翰林院的人么?」我詫異他的舉動,問他緣由。
「你是我的妻子,又為我苦心籌謀,面上那許多不得不為的事情也便罷了,這內里的日子怎么還能讓你委屈,自你來,我便沒陪你好好用過膳。今日我不出去了,父皇已經安排好了,我再去幾日便又要接人入府了。」他溫溫吞吞說了好大一篇話,稚嫩的面皮上很像我幾年前見他的唯諾模樣。
我長他四歲,總以為他該是更像我弟弟,現下他一口一個妻子,竟說得我不知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