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嘖嘖稱奇:原來鄭衍銘是嫌棄我「憋悶」,看來我之前就不該給他送東送西的,早去學一把二人轉就好了。不過提到河間王是為什么?難道要給我和鄭衍欽賜婚……
我趕緊捂住漲的通紅的腫臉。我確信,現在我一定難看得要死。
鄭衍銘出來時認認真真給我做了作了一揖,口里還直道「對不住」,嚇得我幾乎跌到地上去。不過匆匆一禮后他就風一樣跑了,只留下我被姑母喊去告知協商結果:
1.我與鄭衍銘的口頭婚約作廢,皆大歡喜;
2.吳蕊藍小姑娘被納入后宮成為慧妃,沒做皇后是因為她不夠格,皇后未立而先納妃是因為鄭衍銘等不及了;
3.我成為弘文館女官,主修史書聽到這條時我高興得跳了起來;
4.為了防止直接放我回家去父親面上不好看,鄭衍銘會親自給我賜婚,而目前暫定人選——
是河間王。
也許是我的星星眼讓姑母第一次對我慈愛地笑了:「可惜現在是國喪期,此事會先密函通知河間王,喪期過后再正式下旨。」
「真的嗎真的嗎他居然還沒有娶妻嗎太好了太好了姑母您是怎么知道我喜歡衍欽的啊?」
「傻孩子,」姑母摸了摸我的發髻,「當初欽兒就藩時你那般難過我們都看在眼里。你別看老娘娘當時對你兇,事后跑去找我說:『何必讓雯兒與我們一樣呢?欽兒不是也很好嗎。』當時啊,我們就在合計這事兒了。」
我真的住進了弘文館。作為里頭唯一一位正經女官——不是宮里頭伺候人或者管理宮務的高級宮女,我整天帶人把史書整理擺放檢查,修補缺損,時不時寫寫策論什么的。其余時間就在等河間王回話,等皇上賜婚。
等來了鄭衍欽一封上書。
鄭衍欽在書中表明,自己在封地遇到一小官之女,一見鐘情,已經帶入王府,就等國喪結束上書請旨成婚;而蕭家姑娘身份太過尊貴,他小小一王爺自覺無法相配,請皇上太后收回成命。隨信而來還有我當年送給他的玉墜兒,說他心上人非說那是我給他的定情信物,他被鬧得沒法,只好退還給我。
「欽兒打小唯唯諾諾的,這回倒是為心上人抗旨了。」姑母奇道。
我哭得比送鄭衍欽就藩還要天昏地暗。
姑母也是連連苦笑:「原以為欽兒必定也屬意與你,是我唐突了。雯兒你想開些,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子。」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一個兩個的都不要我,當我是妖怪嗎?」我嚎啕:「既然如此我蕭雯就不嫁人了,就在弘文館做一輩子女官!」
姑母忙著哄我:「好好好,不嫁人了,不嫁人又能怎么樣?咱們雯兒說不嫁就不嫁,就瞧不上那些男人又如何。」
我抱著姑母嗷嗷大哭。
seven
結果我當真沒嫁人。
初時是我沉浸在被「拋棄」的情緒中不可自拔,后來就真的沉浸到工作中去了。等我父親好不容易接受了事實想給我說親,我都以各種理由推脫。
如今我年已三十,是本朝唯一的女尚書。
當年嫌我憋悶的鄭衍銘如今不得不在朝政上與我交鋒。姑母在他加冠后就徹底養老去了,而我作為蕭氏新一代政治力量在朝堂上升起,常常和兩個弟弟把他懟得說不出話。至今他在弘文館遇到我時仍是一臉不好描述的神色,畢竟我一向與他唱反調。
說來有趣,幼時曾有婚約的我們至今相互仍看不順眼。
慧妃生了三個大胖小子,如今已是慧貴妃了。雖然不是皇后,但以皇上至今堅決不立后的個性來看,以后少不得要做太后的。后宮人口寥寥,少數其他幾個妃嬪都身份低微,沒有子嗣。
河間王也兒女雙全了。年前他回京述職時帶來了老婆孩子,兩兒兩女個頂個的白胖。河間王懼內,如今府中一個姬妾也無,人稱「河東王府」。
「這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吧。」我問姑母。姑母含笑不答。
如今姑母也顯老了。熬過年輕時的坎坷,姑母現在像是褪去了一層鋒芒,每天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父親曾經對姑母的「胡鬧」頗為生氣,兄妹間數年不講話,直到鎮守邊關的三叔父回京;如今父親看我過得極好,心下也釋然了。
「霆兒的女兒已經八歲了……」那日父親來看我,不知怎么念起了這件事。
「那便讓她在家多讀些書,多承歡父母膝下。以后若有合適的郎君便嫁個好人家,若不想嫁人……就來弘文館找姑姑,」我笑道,「如今還小,要好好兒的玩玩呢。」
「是啊,」父親看著我,也笑了,「還小,還小呢。」
1
祁夢很忙。
忙著退婚。
她身為大虞王朝碩果僅存的異姓王、唯一的女王寧淵王,在張狂無道這條道路上,有先天性優勢。
所以,二十歲這年,她不負眾望地長成了京都一顆毒瘤。斗雞走狗,眠花宿柳,強搶民男,除了正事兒什么都做。
然后,她就被制裁了。
那本是個沒招誰惹誰的清晨,她踩著點去上朝,那群大臣不知是喝了假酒還是突然抽風,集體關心起了她的終生大事。說她年過二十,再不成親,將來生孩子就要成為高齡產婦了,齊齊請皇上給她賜婚。
這祁夢肯定不干,京都風流才子,小館花魁,她都還沒有睡完呢……十二生肖,十二星座也沒有集齊,怎么能被婚姻捆綁。
她舌戰群臣。
「講道理,本王又沒有霍霍你們家兒子,你們這么防備著本王作甚?再說,本王就算成親了,要霍霍你們家兒子,你們攔得住嗎?」
群臣被她桀驁不羈又浪蕩至極的話,氣得渾身發抖,更鐵了心要將她嫁出去。
祁夢白眼一翻,覺得這群大臣在異想天開,就她現在這名聲,加上剛才放出的這番荒唐話,誰敢娶,上趕著給自己找綠帽子嗎?
是以,當皇上順著大臣的意思問她,有沒有心儀的男子時,她一句嘴瓢道:「這金鑾殿上現在坐著的,誰敢娶,臣就嫁。」
皇上跟著她嘴瓢:「眾愛卿誰想娶,朕就賜婚。」
祁夢是算準了,絕對無人敢站出來的。在座各位,除了她,都是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