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邁開步子走遠了,只淡淡地道:「想必春釀秋醇,仍是一絕吧。」
13、
春鶯啼曉是京中最大的酒樓歌坊,屹立百余年而生意興隆。
里頭的姑娘歌喉溫軟,不比江南水鄉來的差。
我蠻喜歡這里,沒少和來喝酒吃肉,順帶看看漂亮的姑娘們。
那次是太元六年,我和戚文瀾從江南游歷后,回來沒幾天。
戚文瀾蔫頭耷腦的來找我。我問他咋了,他憤憤而道:「他娘的還不是因為你!我被我爹揍了一頓,說『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讓爾玉殿下受寒』!」
我「哦」了聲,十分損友地道:「你好慘。我爹給了我點布紡料子,讓我自個兒再做幾套暖和點的衣服,防止秋寒再冷著了。」
戚文瀾:「………………」
兩相對比造成的慘烈差異,讓他差點沒和我干架。
為了防止戚兄真和我打起來,我帶他去了春鶯啼曉,然后拍拍他的肩,憐憫地道:「補償你的。怎么樣,不比江南差吧?」
「哎呀,咱這,可比江南那煙花地兒清雅多啦。」琵琶在懷的秋波姑娘笑瞇瞇地道,一曲小調如珠玉落盤。
戚文瀾和我憑欄而坐。他這個京城里出生的少爺,過得可當真是苦日子,像是驚呆了般,,不住點頭,對秋波姑娘道:「是是是,對對對。你說對吧爾玉?」
瞧著頗像地主家的傻兒子。
我樂了,正準備拍拍他肩膀調侃一兩句,突然神色一凝。
戚文瀾見我沒搭理他,反而忽然出神地望著欄外朱雀大道,便問:「怎了?」
我指尖隨著樂音聲,有一搭沒一搭點著欄木。
……我看到了宣玨。
他今兒未穿白衣,而是尋常學子慣著的青袍,皂帶束發,飄帶隨風,身姿筆挺,懷中抱著三四卷畫軸,也不知要去哪里。但他腳步悠閑愜意,似是心情不錯。
見我未說話,戚文瀾也湊來順著我的視線望去,了然道:「離玉啊。他先我們一步回京了,這段時日在忙來年春闈。他手里端的啥,書冊嗎?」
我道:「畫。」
「嗯?」戚文瀾來了精神,「快快快,把他叫上來。這小子丹青不錯,能白嫖一頓就別客氣!」
我:「……」
我突然道:「文瀾兄啊,你說,如果我讓宣玨給我當駙馬,他會不會同意?」
「?」戚文瀾迷茫道,「啊?」
「我追他,能追到嗎?」我歪了歪腦袋,「哎不管啦!」
說著,我折下閣樓那株價值千金的牡丹,然后向下擲去。
雪白大瓣的千疊牡丹不偏不倚,恰好落入宣玨懷中,輕柔地砸在那幾卷畫軸之上。
宣玨有些訝然地停住腳步,然后向上望來,和我目光相撞。
我對他燦然一笑,托著下巴,招手道:「上來坐坐?」
宣玨愣了愣,然后捻著牡丹花,點了點頭,邁步朝這邊走來。
見宣玨當真應了我的邀約,走進春鶯啼曉,戚文瀾在一旁大駭,話都說不順:「……你、你真的……?」
我坦然:「嗯。」
趁著宣玨上樓,戚文瀾狠狠深呼吸了幾口,才緩過來,然后果斷道:「宣玨他君子心性,可不適合陪你在皇家泥潭里,攪弄風云。何況,他不喜歡你這款,絕對。我拿我和他十年的交情打包票。」
「……」,我也愁,「那你說誰合適呀?」
戚文瀾拍拍胸:「我。」
我:「…………」
我:「滾吧你。你就是個拖后腿的。」
戚文瀾摁住我道:「你別招惹他,真的。爾玉,你是不是一時興起,想玩玩?」
「沒有。」我沒想到戚文瀾這么想我,皺眉,「你看我以前玩過?」
戚文瀾徹底被問住,隔了半晌才喃喃道:「我的親娘嘞……」
等宣玨終于上來,戚文瀾已是穩住心態,十分哥倆好地一攬他肩膀,道:「喝酒么,這邊的秋釀剛上,一盞難求。」
宣玨無奈笑笑:「不了。」將卷軸放在一旁桌上。
但奈何戚文瀾非得灌他,宣玨還是飲了一兩杯,狀似無意地道:「殿下和文瀾經常來這兒么?」
「啊不。」我挑了挑下巴,「看這家伙被他爹打得太慘,犒勞他的。」
戚文瀾:「……」
戚文瀾怕我再揭他老底,雙手投降,同時扯開話題:「來來來,離玉啊,你不是畫技不錯么,賞個臉,送我副畫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