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他…為什么會選擇你?」
靜王似乎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嚇了一跳。他眉毛微微蹙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嘆了口氣:「我只是單純得想知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我說,陸笙…跟你沒有關系?這樣做,恐怕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又是一陣沉默,寂靜的夜色下只聽得見火焰嘶拉跳動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靜王忽然說道:
「我舅舅告訴我,在他很小的時候,聽我外祖父講起過老一輩的一些故事。雖說大多都是些無稽的傳聞,可那無稽的傳聞中總有那么一個兩個是真的。你想聽聽看么?」
我緩緩點了點頭。
于是靜王繼續講道:
「傳聞,陸笙并非獨生子,他本來有一個雙生妹妹,可憐十七歲就死了。因死得極不光彩,后來的幾十年,陸家對此人緘口不提。可傳聞還有另一種版本,說陸家之所以對她的死緘口不提,不是因為羞于提,而是不敢提。因為他那妹妹跟皇室有著扯不斷的聯系。傳聞她妹妹本與六皇子兩情相悅,卻被北漠的王看中了。于是她被立為公主,前往北漠和親。陸笙的妹妹痛苦絕望之下,在和親的路上割腕而死。據聞,馬車穩穩走了一夜,直到尸體發了臭,才被人發現。尸體抬回京都后,陸笙發了狂,決意要驗尸。可驗尸卻驗出了丑聞,他那妹妹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始終是個謎團。可陸家的人都知道,是那位六皇子。」
我愣住了,營地空曠,此刻我感覺后背發涼,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
「六皇子…六…六…」我支吾著,嚇得瞳孔放大:「你是說…」
「沒錯,是我的祖父,慶德皇帝,未登基時的六皇子李肅朝。」
靜王聲音平淡。可越是平淡,就越透露出一種震撼人心的恐怖。
我好不容易從震驚中緩和過來,問道:「可這些…所謂的傳聞,與陸笙選擇你,又有什么關系?」
靜王緩緩道:「其實很多年前我就十分好奇了。于我們李家而,于這帝國而,陸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他與我祖父在年少時,曾經相交甚好。他雖善玩弄權術,卻似乎從未有過取而代之的想法。然這幾十年來,外戰寥寥,而內亂不斷。好幾次…陸笙又都牽涉其中。直到我聽了這個故事,才慢慢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我問。
靜王看著我,一字一字道:
「陸笙要的,不是山河動蕩、江山易主。而是我李家,永無寧日。」
「永無寧日…」我默默重復著,好像也明白了一些:「所以陸笙…根本也不會真心同你合作。他要的不過是你們兄弟相爭…自相殘殺罷了。」
靜王盯著那篝火,幽幽說道:「所以那時候我就知道,若我提出與他合作,他定會應下。因為他巴不得看我李家這場好戲。」
我搖了搖頭:「明明知道,你還…」
話說一半,我又沉了下去。我不該跟靜王說那些個推心置腹的。明明站在不同的陣營里,若此時此刻我還把他當成朋友,豈不是十分可笑。
我這邊話沒說完,那邊靜王卻冷笑了一聲兒:
「他之所以覺得兄弟相殘…可以令我祖父黃泉之下懺悔難安,是因為他還不夠了解我們李家的人。昔日,我祖父在血腥中奪位,兄弟于他而,不過一塊又一塊可以踩在腳底,以走向高位的石頭。既本沒有感情,又何談懺悔難安呢?說到底…陸笙他只是一直在以自己的感情臆測我李家的心腸罷了。」
靜王語氣冷硬,說的話決絕而冰冷。可是他的眼里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悲涼。
過了一會兒,我問:「你會殺了他么?」
靜王淡淡道:「水至清則無魚。殺了他,于江山而,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說的對…」我十分贊同得點了點頭,從懷里悄悄抽出我的短刀,默默側眼一瞥,迅速起身,將刀橫在了靜王的頸上,低聲兒道:
「水至清則無魚…那我也不要做什么好人了。謝謝提點,李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