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京那一日,我哭紅了鼻子,我不舍地撲入他懷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問他,那你還會回來嗎?
他說,等他得受圣眷,方可配我門第,娶我為妻。
那一刻,我實打實地心動了。我撫著那個男子雋永的眉眼,貼近他的耳朵傲嬌道,我才不等你,等你走了,我便嫁人。
他撫著我的青絲故意討饒,央兒,我可不許你逃了我的手掌心。
阿爹實在看不過我倆膩來膩去,沉聲咳嗽,故作鎮定道,快走吧,不要忘了央兒的殷殷期盼就好。
他終是離了南城。
我等了約莫小半年,就等來了他的好消息,可也只是他的好消息,他做了比我爹爹還高的官,他還娶了當今戶部尚書的幺女,自此官運亨通,他早已忘了我。
他一紙冠蓋京華,可憐秋冬交替,我生了一場大病,我阿爹氣得捶門怒吼,他說,我家央央以后不嫁男子了,這世上的男兒皆是狼心狗肺,我家央央就是一輩子在家里又能如何。
我養著我閨女。
我阿娘嘲笑我阿爹,你難道不是男子?
我阿爹被噎地說不出話來,只好默默地飲了一杯又一杯碧螺春。
我阿娘捏了捏我的小臉道,小央兒,別傷懷,他不是你的良人。你的良人,他不舍得讓你傷透了心。
我問我阿娘,那到底,我怎么樣才能找到良人呢?
阿娘眉稍皺紋初顯,她笑得那么慈愛,傻孩子,你的良人會自個兒出現的。
過了那個令人傷心的冬天后,阿爹竟然升了官,要去京城當京官了。我們舉家搬遷至京城。
京城,多么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陌生的城池,卻有我熟悉的人。
我入京后,也不善和那堆官家女子交際,她們愛插花,愛刺繡,愛烹茶,愛琴棋,可我最愛上京城街邊的小食,我還愛街頭巷尾的說書人。
所以我常常女扮男裝,偷偷溜出去。即使我阿爹知道了,他也只佯裝慍怒,說句女大不中留的玩笑話。
有一次我好奇,就想去那煙花地里尋好食物,沒想到上樓時逢上了一位公子,那公子看起來浪蕩地很,他看出了我的偽裝,伸手拔掉了我頭上的玉簪。滿頭青絲順勢散落,他雙眼微瞇,一臉邪肆地貼近我的烏發,狠狠地嗅了嗅。
我自知被輕薄,心頭暗恨,他卻扯著我的衣袖,將我拉出了煙花之地。
他皺著眉頭對我說道,怎么,以為自己裝成男子便可大搖大擺進來了,你可要知道,你若是進去,被人發現,不僅名聲受損,而且很有可能,還會失身!
我嚇得一哆嗦,他卻兀自笑我,指著我說道,丫頭,你說,你說你是不是怕了。
我心有不甘,卻不想和他多說一,我走我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誰還礙著誰了嗎?
我正欲逃離他時,他卻突然抱緊了我。我無法掙脫男子的懷抱,只聽得他渾厚的聲音傳至我耳畔,丫頭,你不乖,登徒子都是這樣對你的,你可要記清楚了。
我頓時難堪,他見我快要哭了,這才放開了我。他揉了揉我的頭,笑得合不攏嘴道,別怕,我混慣了煙花場子,你這樣的,我還瞧不上眼。
「哼,瞧不上眼就瞧不上眼,你這個登徒子,也未免太自以為是。」
我氣得不行,可那男子卻跟著我走了一路,那時臨近黃昏,我扭頭而望時,他的影子罩著我的影子,雙影重疊,我沒由來地安心。
后來不知怎的,每每我上街時,總能碰見他,我去吃什么好吃的,他也恬不知恥地跟在我身后。
我總說他是個登徒子,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