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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記憶中,少年時的靜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他與兄弟們并不親近,哪怕只是維持表面上的交好,他都不屑。他也沒什么朋友,確切來說,一個也沒有。
若定要說出一個勉強過得去的,恐怕就是我了。雖說是我厚著臉皮硬湊過去的,然走動也比旁的人多了太多。
有一年,春色正好,艷桃十里,我強拉著他去東郊放紙鳶。時,我小心翼翼得拉著線,生怕風箏脫手飛走,卻沒注意腳下,一不小心拽著線磕倒在了石頭上,腳踝腫得走不了路。
那時候他背著我走在曠野之上,嘆氣道:「我真不明白,為何人們會擔心風箏會飛走。其實,若你不剪斷那線,或不松開你的手,那風箏就在你的手里,又怎會愿意漫無目的得飄在空中呢…」
那時候我是不明白他在說什么的,還搶著爭白了幾句:「那線那樣細的,誰知道會出個什么意外就斷了。掛在樹上,或是來了陣風,那風箏很容易就脫了手了。」
而今想想,我才明白。原來,李興是那握著線的擔憂人,而靜王就是那不愿漫無目的飄在空中的風箏。風箏與人畢竟不是筋脈相連,所以無論風箏在風中有多平穩,牽著線的人都不肯放下戒心。
我嘆了口氣。
對于李興的不信任,靜王大抵是十分寒心過的。可即便寒心過了,他竟還能夠若無其事得繼續幫他。看來顧容此前的決定真的是對的。靜王不會放棄李興,更加不會背棄他。
怎奈李興是個蠢的,自以為有防人之心,卻不想小半輩子都防錯了人。
我正惆悵,聽顧容幽幽道:
「現在,是時候去會會李興了。」
李枕點了點頭:「找個合適的機會,我親自去一趟比較好。」
顧容笑了:「我瞧著明日便很合適。」
李枕有些驚訝:「這么倉促?」
顧容點了點頭:「此事宜快不宜慢。既答應了陸笙,便該盡快說服李興才是。」
李枕想說什么,卻咽了回去,只道了一聲「好」。
可我琢磨著,卻還是想不太明白,于是盯著那美滋滋啃著雞大腿兒的顧容,問道:
「其實我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何要先允諾陸笙,再去找譽王。你有沒有想過,若譽王不肯,我們該如何同陸笙交代?」
顧容放下雞腿兒,擦了擦手,搖了搖頭,十分認真解釋道:
「陸笙此人行事狠絕不說,下手極快。我祖父留下的\'陸笙攻略\'里有提到,萬事皆要可著他先來。若你算計了他,最多五日,這期間必須做出有效的應對,否則他便會反撲,直到咬死你為止。此前,簡文堂的信中只提了靜王,絲毫沒有提到云王。陸笙盛怒之下,自然認定此事乃繼后針對陸家嫁女一事做出的動作,以為云王府只是被牽連罷了。可這不代表陸笙慢慢地不會回想過來,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出了這事兒,景安侯府在第五日才第一次登門丞相府,已經是犯規了。」
顧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可我只聽了個開頭,就什么都沒再聽進去了。我估計著李枕也是。
彼時,我倆呆若木雞,異口同聲:
「陸笙攻略???!」
顧容滿不在意,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們:
「我祖父說了,陸笙此人,陰險狡詐,招數詭譎。這天下能看透陸笙的就只有他一人。他怕身死之后,景安侯府對付不了陸笙,于是留下這本手稿。不然你以為,我們景安侯府憑什么跟陸笙那個老人參斗?空手套白狼么?」
我與李枕,半晌無語。
我覺得我的世界崩塌了。看著眼前手舞足蹈的顧容,我甚至有那么一丟丟得懷疑,顧家可能有某種祖傳的不知名的癡癥癲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