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來回稟,自然是皇上的意思,我也不過是說句場面話。
「是朕沒讓她們說,今日安嬪入殮,你沒來。」皇上放下手里的奏章,抬起頭,朝我招招手。
「聽聞你去了太后的宮中,是去瞧棠月和容楓了吧!」
小碎步上前,在皇上身邊坐下,自然的拿起桌上的墨在硯臺上研磨,「姐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孩子,臣妾替她去看看孩子。」
「棠月和容楓在太后宮中可還適應?朕覺得還是放在你身邊更好,太后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好,身邊多了兩個小家伙,怕是鬧騰。」皇上繼續手上的動作,狀似隨意的提起。
先前我同皇上提起,要將小皇子和小公主送去太后宮中時,皇上未曾反對,我以為皇上不在意此事。
不知是皇上忽然想到其中的利弊,還是早就想好了事后來游說我。
「臣妾身為皇后,理應是要照顧安嬪留下的皇嗣,只是臣妾未曾生養,無甚經驗,不及太后照顧的周到,安嬪已逝,只留下棠月和容楓,臣妾萬不敢大意。」我謙虛著,將皇上的話一一堵住。
「皇上大可放心,臣妾今日去瞧了,棠月容楓都很乖巧,有皇嗣的陪伴,太后也不會太過孤寂,若是太后力不從心,臣妾自然不會再推脫此事。」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皇上也沒有再繼續議論此事,只將話題岔開,提起我宮中的冉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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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挑起的話頭實在是生硬的很,我百無聊賴的附和著,心里生起一股不耐煩的情緒來。
「皇上若惦記冉美人,不如傳冉美人過來坐坐,冉美人就在偏殿,幾步路罷了。」我面上帶著笑,心里卻不大高興。
大邸是因著安嬪才走,皇上便來同我議論這些吧。
安嬪拿自己的命換來的孩子,我只想讓他們健康長大,不想其他,更不想讓他們成為皇上和太后之間爭權斗勢的一張牌。
皇上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高興,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筆。
他認真的盯著我看,我不得不抬起頭,對上皇上的眼神。
「怎么?吃醋了?」皇上低低的開口,一臉的玩味。
我一愣,他竟這般誤會了,還以為我是因著他提起冉霜,才心里不快。
我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解釋。
「好了好了,朕不提就是了,你過來,瞧瞧朕白日無事時新繪的畫。」皇上見我久久沒有說話,又自顧自的說著,拍拍手,李年拿來一副已經裝裱好的畫卷。
鎏金的畫軸,看來皇上對這副畫十分滿意。
我展開畫卷,只一眼,整個人都僵硬著。
上面的女子是我。
是選秀那日,第一次進宮的我。
我坐在馬車里,掀開馬車簾子,好奇的向外面張望,一雙眼睛,撲閃撲閃。
那時,我臉上的笑意滿是天真,一臉無邪。
馬車周圍的景象紅裝綠瓦,是宮里的長廊,而馬車旁邊人的臉有些模糊不清,只有個背影,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我從小到大的兩個婢女,皇上有些記不清了,隨意的給她們畫上粉色的衣裳,我倒是記得清楚,那日,她們二人穿著桃紅色的衣裳,十分鮮艷。
而我身上的杏黃色衣裳,皇上倒是記得清楚,還有我頭上的梨花簪子。
一剎那,我有些恍惚。
我從來不知,原來那個時候,皇上就已經見過我了。
可那時,皇上在何處呢?
記憶中,那日我并未見到皇上的身影,那里只有成堆成堆的秀女,嘰嘰喳喳,喧喧鬧鬧。
不知皇上是躲在了何處才見到我,還將那一面,記得如此清楚。
「那時,你還年幼,臉上稚氣未脫。」皇上笑意盈盈的看著我,一臉的懷念。
懷念。
我看著皇上臉上的神情,心緒復雜。
那時,皇上明明對我厭惡至深,從我入宮,到我封后的幾年里,我都沒有見過皇上幾面,甚至,我都不記得皇上的容顏。
可眼前皇上對我的情意,似乎也是情真意切,并非假意。
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我已然是分不清了。
真情還是假意我暫且不知,這么多年過去,皇上還能記得我那日的衣著打扮,當真是將那一眼記在了心里。
「一晃多年,臣妾自己都不記得了,皇上卻還記得這般清楚。」我摩挲著畫上,我的那張小臉,心里頗有些感慨。
若是顧先生來繪,定是更加傳神,逼真。
「從前是朕不知自己的心意,如今明白了,七間不會覺得晚了吧?」皇上的手輕輕撫過我的手背,溫溫熱的觸感,撩撥著我的心。
這話若是早一些,哪怕是早一年,我都會感動不已,到現在,我只在心里權衡,皇上的話里有幾分真情,有幾分假意。
「皇上這樣的話定是與許多人說過。」我故意嬌嗔,將手從皇上的手下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