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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了。」我指了指她,給檜芝遞上一個暗示的眼神。
檜芝心領神會,帶著其他三人,說帶他們去領賞。
轉眼,亂葬崗又多了三個亡魂。
「記住了,從今往后,你的名字叫應書鳶,是兵部尚書應洹應大人的女兒,應家二小姐。」我拉過她的手,帶著她走進我的寢殿,語氣溫柔,「不要怕露餡,若有人問你什么,你不懂的,擺出官家小姐的架子,不予理睬即可。」
她怯生生的點頭。
「齡芝,好好教她規矩。」我翻開檜芝放在桌子上的小冊子,語調依舊十分柔和,「這事辦妥了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若是辦砸了,不只是你的命,還有你家中十幾口人的命都保不住。」
我抬起頭,面上帶著笑,眼底卻是一片涼意。
小姑娘被嚇壞了,跪在地上磕頭求饒,說想出宮。
事已至此,哪有她的退路,只有往前走,或者下地獄。
如我一般。
我不愿多費心神,抬抬手讓齡芝帶她下去好好教導。
仔細算一算,福美人的胎已經兩月有余,快到三個月了吧。
待應書鳶的事情了了,也該抽身想想福美人的事。
午后,我去了趟太后宮中,同她說了會子話,她聽得皇上最近常去我宮中,十分滿意,讓太醫院給我熬上了坐胎藥,話語里都是對嫡皇子的期盼。
回去的路上,檜芝失足跌入了荷花池,等內侍趕到撈上來時已經沒了氣兒,我也因傷心過度暈了過去。
檜芝沒了,鸞鳳殿安靜了許多,我經常望著梳妝臺發呆,想到檜芝給我梳妝時的情形,還是秀女時檜芝給我從小廚房偷拿點心,封后大典皇上沒來,檜芝在床邊陪了我一宿沒合眼。
想著想著,淚珠子就往下掉。
一雙手溫柔的擦拭掉我臉上的眼淚,我抬起頭,他不知道什么來了鸞鳳殿,站在我身旁。
忽然看到他,壓抑許久的情緒涌上心頭,我趴在他的懷里小聲嗚咽。
他摟著我的肩,溫柔的順著我的背,語調平和的說道,「那么舍不得又為什么要除掉她。」
抽泣的聲音猛地停住,我抬起腦袋,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皇上懷疑臣妾?」
「自臣妾入宮起檜芝便伴隨左右,是臣妾最親近的人,臣妾為何要害她。」我掙脫他的懷抱,眼眶紅紅。
「這個答案朕也很想知道。」他看了看空空的懷抱,坐到一旁。
「自斷雙翼對臣妾有什么好處。」我帶著哭腔,眼淚不爭氣的一滴滴落在地磚上,「在皇上眼中臣妾便是如此狠毒之人,那便是吧,皇上往后也不必來臣妾宮中,免得臣妾的毒刺刺疼皇上。」
他的神色有些動搖,我將他推出房門,關在門外。
鎖上房門,我倚靠在門邊,眼淚無聲的滑落,直到天亮。
眼下大片的烏青,我擦干凈眼淚,喚齡芝進來梳妝。
強打起精神,我召見了應書鳶,這幾日齡芝將她教的不錯,雖還是不熟悉宮中的規矩,但總算有點官家小姐的樣子了。
應書鳶的身子弱不禁風,她未免顯得有些結實,我特意餓了她兩天,總算是有些風一吹就倒的勁頭。
叮囑了齡芝要控制好她的飲食,待她再瘦些這身形便和應書鳶一般無二了。
在臉上點上了幾顆殷紅,看起來像起了疹子一般。
那些秀女同應書鳶的交情也不深,只要有七分相似就能以假亂真。
打點妥當,我把替身送到了鏡心院。
流蜚語自然是有的,大多是覺著應書鳶仗著娘家權勢被區別對待,換做旁的秀女,得了病早就被遣回家中,哪有那么大的福氣在我宮中養著。
宮里宮外都不缺這樣的舌根子,譬如我當年一般。
這一幕幕就像往事重演,從前是太后罩著流里的我,如今是我罩著流里的應書鳶,我經歷過的,她們也正在經歷。
我最痛苦的一晚,也終將到來,我始終要成為我最討厭的人,做著我最討厭的事情。
忍下心里的不快,我頭也不回的離開,我實在不愿踏足清水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