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被裹在風氅里,仍舊顯得纖細的身體。
雖然已經從夢中醒來,可夢魘中那血腥的氣息,似乎還是很真實的縈繞在鼻尖,是那個人留在自己身上,手上,甚至靈魂里的……血腥味。
她有些戰栗的想要握緊拳頭,給自己一點力量,但到了這個時候,卻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這時,頭頂響起了宇文曄低沉的聲音:“你現在很虛弱,不要亂動。”
“……”
商如意的目光微微一閃,抬頭看向他。
宇文曄低頭看著她,輕聲道:“我會保護你。”
“……”
商如意的呼吸一窒。
似乎,不僅剛剛藏在風氅里那樣細微的小動作被他察覺到了,甚至連她心里那一點沮喪和念頭也都被他捕捉到了。
她避開了他此刻的目光,只淡淡道:“不用。”
宇文曄沉默了一下,道:“用不用是你的事,會不會是我的事。”
“……”
商如意索性低下頭去。
就在這時,馬車搖晃了一下,停了下來。
似乎,到了。
可宇文曄并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從懷里拿出了一塊絲帕,輕輕的蒙在了她的臉上,遮掩住了她的容貌,這才抱著她下了馬車。
眼前,是一家醫館。
這里算不上太熱鬧,來往的也都是些上門看診拿藥的人,一看到有輛馬車停在門口,眾人不免多看了幾眼,而宇文曄站定之后,立刻抱著商如意快步走了進去。
里面的店家已經迎了出來。
雖然被那絲帕遮住了臉,商如意還是能勉強看清外面的情形,那店家身邊站著圖舍兒和兩個宇文曄身邊的長隨,顯然是剛剛穆先說的先派過來的人,只是不知道,不過是來看個診,何必還要先派人過來。
但派人過來也是有好處的,外面看診的人還在排著隊,那店家卻已經迎著宇文曄,客客氣氣的走到內間去,顯然是使了銀子。
內間坐著一個慈眉善目,須發斑白的老者,見宇文曄抱著人進來,立刻道:“看診的是這位夫人嗎?”
宇文曄點點頭。
那老者一伸手:“請坐。”
宇文曄抱著她坐到了一張椅子上,卻仍舊不放手,只掀開了風氅的一角,將她的手拿出來,放到桌上一個軟墊上。
商如意無力掙扎,也索性不浪費力氣,只隔著臉上那一層絲帕,望著老人伸手輕輕的扣在了自己的脈門上,眉頭逐漸蹙起,神情變得凝重。
自己,到底為什么孱弱至此?
只見那老人給她診了一會兒脈,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抬頭道:“這位夫人長期憂思過度,又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打擊,以至——”
宇文曄輕咳了一聲。
那老人立刻道:“身體虛弱,氣血不足。這一次著涼發熱,不過是之前壓著的病發出來罷了。”
宇文曄道:“應該怎么辦?”
那老人道:“這倒不妨事。老朽開一劑藥,吃了就好。只是夫人玉體尊貴,萬不可再有勞損。另外——”
他看著那張絲帕下神色黯然的商如意,輕聲道:“也望夫人凡事放寬心,更想開些。”
“……”
“失去的就失去了,牽掛懷念,不及莫牽莫念。”
“……”
商如意的心微微一動。
失去的,就失去了……?
牽掛懷念,不及莫牽莫念?
不知為什么,他這話明明是開解,可聽在耳中,卻有一種莫名的酸楚從心里生了出來,商如意靜默許久,慢慢的低下頭去。
蒙在臉上的那一方素帕,沾上了一點濕潤。
這時,懷抱著她的人也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說道:“勞煩您開藥方。我們要抓一個月的藥量。”
那老人道:“請稍等。”
他雖然年紀大,動作倒是很快,不一會兒便將方子寫好遞了過來,而商如意從那方素帕后抬起眼來,匆匆的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宇文曄突然臉色一沉,抱著她的手一下子收緊了。
眾人見他臉色一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卻見宇文曄轉頭往門口垂下的簾子看了一眼,沉聲道:“外面怎么沒有聲音了?”
這話一出,眾人才有些回過神來。
的確,剛剛進來的時候,還能聽見病患們來往說話的聲音,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安靜下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刀劍散發出的,特殊的鐵器的味道。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