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要怎么弄。
她問柳瑩兒:“現在市面上最難求的畫,是誰的畫?”
“還是前朝吳道子。”柳瑩兒把肉翻了一個面,頭也不抬:“有一次,我一個恩客得了一副贗品,高興得擺了宴席請人去看。我也去了,那副據說花費了千金的畫,仿得不過五分像。可人人都覺得很值,很是羨慕。”
孟允棠往爐子里添了一塊炭,微笑道:“正常,吳道子的畫,存世也不過那么幾幅,尋常人連真跡都看不到,更不要說是對照著畫模仿了。”
“而看過真跡的,就算仿了,也不屑于流露出來。所以,五分像已是很難得的珍品了。”
說完這話,孟允棠含笑看住了柳瑩兒:“柳姨娘竟見過真跡?”
柳瑩兒的身份,果真只是個妓子?
柳瑩兒笑容一頓,隨后便又神色自若起來:“竟是說漏嘴了。你可聽說過皇商薛家?”
孟允棠還真聽過:“是前皇商薛家?有傳聞說,世上珍寶,宮里有的,薛家那兒有,可薛家那兒有的,宮里卻未必都有。薛家白玉鋪地,珍珠寶石都用筐裝——”
每當孟允棠多說一句,柳瑩兒的笑容就苦澀一分:“這些話,便是殺我們薛家的刀。”
孟允棠沉默了。
皇家不允許一個商人比皇家還要奢靡。
世家大族也垂涎和嫉妒這樣的商戶。
就連游俠和那些匪徒,也都只會覺得薛家是行走的小肥羊。
“一夜之間,朝廷問罪,交好的姻親大族,收了東西和銀錢,卻不肯伸手幫忙,商號貨物被截,我爹,我阿兄,一個死在了匪徒之下,一個被問斬。我們女眷,貶入奴籍,都被賣了。”
柳瑩兒神色近乎恍惚:“我娘不堪受辱,逼著我阿姐跟她一起死了。我年幼,和阿弟被放過了。但我阿弟......我找不到了。他不知被賣到了哪里去。倘若還活著,今年也有十四歲了。”
孟允棠大概還記得這件事,這件事大概是十一二年前,皇商薛家以次充好,蔑視天威,欺詐天家,賄賂官員的罪名,所有家產罰沒,家主問斬。
那時候,她也不過是八九歲十來歲的年紀。
柳瑩兒現在也不過十七八,那時候,才五六歲?
她弟弟,也就兩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