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在北平每日讀書,日子過得平靜如水。不刻意去關注北疆的報紙,但新聞還是一股腦兒往腦子里鉆。
寒門想關注上層的動向不容易,就像階級固化之后,上層想閉塞消息,也是件難事。
睡到夜半,感受著盛夏過完后的絲絲涼意,起身想關掉窗子,卻先聽見一陣腳步聲。嗅著窗外海棠花的味道,灌進鼻翼里的,忽然還有一陣沉水香的氣息。
直到看見隱在暗處的男人身影,本能想驚叫,直到看清來人后,才將所有驚呼都咽了回去。
“叔父何時學來這套梁上君子的行徑,我還以為方家在北平的宅子,治安這般不好了。真是江河日下。帥府沒落,依附于你的方家,跟昔日相比也是不可同日而語。”方幼萍裹緊了身上若隱若現的真絲睡裙,再見面時,心底沒有太多漣漪,只有對待故人的調笑。也有因著熟悉,而帶出的幾分輕佻。
“竹馬哥哥怎么樣了?叔父可真是命硬,克妻又克子,在你身邊的人,好像都很難有什么好下場。”
“原來你都知道,卻不聞不問,連聲問候也沒有。就算你對我沒有憐憫和心疼,昔年你中彈時,蔣頤圖可是特意回去看望了你。投桃報李,你也該回帥府看看他。他現在……很不好。”蔣理承反客為主,已是走了進來,坐在她床邊的矮凳上。拾起茶杯,不顧昨夜已經涼透了的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一股清涼入肺,仿佛還裹挾著她特有的體香。與他在北疆喝的新茶香醇無法比擬,可因是她喝過的,還是平添了一分旖旎和沁人心脾。
“這年月都是男人埋怨女人沒有旺夫命,我不說你,你倒是先發制人,倒打一耙上了。如今看我失意,你很高興吧?終于能給他報仇了。”
“我給他報仇,他還能活過來不成?哀莫過于心死。我對你,如今沒有愛、也沒有恨。那殘存的親情,就要看你的表現了,看你對我爹娘是否一如既往地恩待。”方幼萍見他直接坐下了,不知是不是還打算住下。
咬著下唇,沒說出逐出的話。畢竟她在帥府那些歲月,一直得他庇護,沒被他掃地出門。甚至還為了她,將別人趕出去。
“以我之見,什么去見少帥都是假的。只怕是叔父想見我,故而打著讓我去看少帥的幌子。至于他,昔年也是恰好回家,順路看我一眼。若真是為著我巴巴跑回來,您能不懷疑從前我跟他大婚時、沒有假戲真做嗎?本來清清白白,卻我被你厭棄,他連累了仕途,得不償失。”
蔣理承從前就知道這小丫頭牙尖嘴利,只是面對自己時、溫軟語更多。如今看她嬌蠻任性的樣子,無奈又覺著有幾分可愛。
“什么話都被你說了,我還說什么?我倒是真希望,你跟那狂徒也是清清白白。你跟我置氣,是因我執意要殺他,不顧你的感受,讓你誤以為我不在乎你,只顧著自己,行駛封建父權。而不是殺了你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