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該說的都說了,倒是沒有促膝長談之勢。
起身準備告別時,恰逢蔣頤圖回來了,幾個人客氣疏離地打了聲招呼,保留了彼此的體面。
待將人送走后,只與她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蔣頤圖貼近了,開口說道:
“跟在父親身邊我的衛兵說,父親今夜留宿五姨太那兒,他沒有派人回來跟你說一聲嗎?省得你空等。”
“你這般說來,又能證明些什么呢?難道你比他待我更好,更深情?”方幼萍被兩個不速之客攪擾了大半天,已是心緒被耗盡,實在沒多余的耐心,再應付她的小竹馬。
“還是單純來看我的笑話。你又不喜歡我,遺棄你時,你父親是罪魁禍首。沒得你欺軟怕硬,只報復我,對他便是唯唯諾諾。難道我在你眼里,像極了軟柿子。”
方幼萍似乎終于反應了過來,這少年哪是由愛生恨,壓根就沒有愛,只有恨。
“哦,我明白了。你是怪我對你母親趕盡殺絕,我能理解。殺母之仇,此仇不報非君子。”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多心思,我母親咎由自取,我該感激你網開一面,還留她性命。畢竟她把你往死整的時候,可沒想過你的名聲與自尊,更不在乎你身體上的疼痛。哪怕我拼命去拉她了。我與你一塊長大,我如何去指望你能以德報怨。”蔣頤圖并非她眼中有多老實憨厚之人,若真是善良到迂腐,也無法替父親收服西北,守護邊疆。
“只是咱們倆自幼便是同伙,與你當慣了同袍。有了情報,自然本能想著第一時間告訴你。哪知你壓根不在乎,還過河拆橋。若你真打算掩耳盜鈴,倒是我多余讓你清醒了。”
“壓根沒過河,一直在河里淹著呢,快要窒息而亡了,談什么拆橋。”方幼萍頭一遭感受深閨怨婦的絕望,數算著日子,度過漫漫長夜,依舊覺著時間過得太慢。
“原來望穿秋水,度日如年,是這種滋味。可我為何不能像從前那樣灑脫,起身將深宅留在身后,放到過去。我還要在這里耗著,尤其想起張沐琪的話,我又沒有孩子,我在這里耗著的緣由是什么,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蔣頤圖不知該說什么,倒還真有幾分后悔、自己方才的多嘴多舌。若父親知道自己在背后挑唆,想必又記了他一筆,父子隔閡。
“頤圖哥哥,是我不好,謝謝你告訴我。我不知好歹,放任自己悲傷的情緒,就跟無關緊要的旁人使性子。”方幼萍睡意全無,方才該送客時都沒起來,僅僅點了點頭,便是對她們最大的尊重了。
眼下卻是連歪著的懶散也沒有了,那層窗戶紙捅破以后,再也沒法清醒地沉淪著。
“走,你陪我去捉奸。”
在母親那件事上,蔣頤圖對她既沒有感激、也無怨恨。從前她想搭救劉議澤時,被他拒絕了。如今要去捉父親的奸,如此荒謬,他卻沒能再度張口回絕。
“是我的錯,我早該知道,我告訴你這些,你是沒法安穩度日的。只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捉父親的奸,你去叔父跟外室子那兒大鬧,于理不合。”
“不過玩文字游戲,換個措辭,就說我去探望五夫人,不成?左右我與她舊相識,是能夠走動的。”方幼萍如今愈發堅信了,這世間萬事瞬息萬變,都是尋常。